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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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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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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没亮,侯爷踏着残雪,骋马出了京城。
    侯爷把崇安留了下来,只交代了他一件事。
    彼时,男人目光落在正房未亮的窗上。
    “我不在家的这三日,莫让夫人离京。”
    崇安吓了一跳。
    他抬眼看向侯爷,见侯爷又道,“若你未能拦住她......”
    崇安连忙跪下身去,“侯爷放心,属下一定将夫人留在京中!”
    然而侯爷却摇了摇头。
    昏暗的门廊灯下,摇晃的灯光在寒冬的风里略显惨白,侯爷目光仍旧落在夫人的窗前。
    “她若下定决心非要离去,你是拦不住的。”
    气死风灯被风吹得,吱呀向上抛去,火苗恍惚一暗,连带着照在侯爷的眼眸也瞬间暗淡了几息。
    只是旋即,男人的眼睛又凝住了光。
    “一旦发现失了夫人踪迹,立时派人禀报于我,一息不得耽误!”
    侯爷走后,崇安饭都没吃就守在了夫人的正院门口,旁处皆不敢去。
    可夫人这里一切如常:
    起身、洗漱、摆饭,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秋霖在正院后面的竹林里围了帷幔,用小火炉煮了茶,夫人披了厚厚的披风,坐在竹林里看了半个时辰的书,被风里飘着的细雨打断,返回了院中,秋霖往改成了夫人书房的西厢房里点了香,问夫人要不要过去......
    崇安在正院的门房里竖着耳朵听着,听见夫人没应秋霖的话,反而思量着道,“有些日子没出门了,你让人套车,出去转转吧。”
    崇安登时一凛。
    谁料夫人又说了一句,话顺着穿堂风从庭院里飘了过来,“去把安侍卫请过来,同他说一声。”
    崇安不用人请就快步到了夫人身前,“夫人要出门?是要去哪里?属下来备车。”
    不会真如侯爷所料,要出京吧?
    崇安心都提了上去,却听秋霖道,“夫人是想往崇教坊的几家书肆转转。”
    崇教坊在京城东北安定门附近,因着坊内有国子监,成了文人墨客的集会处,房里的书肆汇集天下时文,旁处三年五载未必有的文章,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崇教坊里。
    夫人是文人,同永定侯府阖府武将不一样,这是侯爷口中原话。且不是出城,崇安不好直接阻拦,他犹豫着试探道。
    “侯爷走前说,近来京中潜入一伙毛贼,五城兵马司到处捉贼,乱了些,夫人您看......”
    他提了侯爷,特特看了夫人一眼。
    夫人闻言微微笑了笑。
    “我的陪房都在外忙碌,身边除了几个丫鬟,便没什么人了。既如此,安侍卫给我调派两三人手驾车吧,也好早去早回。”
    没提侯爷半个字,却跟他借了人手。
    崇安只好道,“京城人多事繁,那属下亲自陪夫人过去。”
    他想,若是夫人执意要去,又不让他跟在身边,恐怕是有些问题的。
    可夫人点头应了。
    夫人秋日山溪般的眉眼间,安静一如寻常,“那就劳烦安侍卫。”
    崇安恍惚,是他想多了?
    他正要应声退下去,不想有人来报,有西北边关来的将领,上门给侯爷问安,府里眼下无人,只剩他能代为接见。
    崇安为了难。
    夫人却开口,“你去吧,派人跟着我就是。”
    崇安越发为难,但夫人确实不像是要离京。
    他只能叫了四个机灵的护卫护送,自己准备用一刻钟的时间把人打发了,再用一刻钟追去崇教坊。
    两刻钟而已,应该没什么事。
    然而待他两刻钟后,匆促赶去崇教坊,却见他安排的四个侍卫,飞也似地在小巷里急速搜寻。
    崇安心下一顿,“你们在找什么?”
    “安爷,夫人她......连同身边的丫鬟,都不见了!”
    崇安差点昏死过去。
    夫人真走了,果如侯爷预料的那般,不告而别了。
    可是......为什么?
    “赶紧、赶紧出城去找!”崇安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速速、速速禀告侯爷!”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崇安的人手陆陆续续派出城去,才稳稳当当地出了城。
    车窗颠簸着露了条细缝,秋霖往外瞧了一眼,恰看见两名侯府侍卫打马搜寻,向这边看了过来,她连忙收回了目光。
    京都重地,来往皆是达官显贵,便是侯爷权柄在握,也不可能随意盘查路过马车,尤其是高官显贵的马车。
    眼下他们坐着,假借与侯爷不对付的窦阁老家的马车出了京城,侯府侍卫不便近前细查。窦阁老家恰有人离京返乡,侯府的侍卫想要核查明白,可得几日。
    只是这一走,跋山涉水,长路漫漫,要更名改姓,把原本的身份都抛了。
    秋霖看向自家姑娘,想问她真的想好了,要这般决然离去,但话到底没出口。姑娘决意做的事,那是早在心里思量过千万遍了。
    若非是圣旨赐婚,赐婚的又是侯爷那般权倾朝野的人,何至于此?
    天擦黑时,马车顺利到了管事阮恭提前安排好的落脚地。
    杜泠静简单用了些饭,就早些歇了。
    她照着惯常睡到了最里面,但这一夜梦似延伸的藤蔓反复缠绕,她恍然间从梦里醒来,只觉口干舌燥。
    她坐在床上静等了一息。
    自成亲以来,只要她夜晚一醒,就有人也从梦中醒来。他是武将,睡得浅,总是坐起身问来一句。
    “口渴了?喝点茶水么?”
    但今日床帐内安安静静,无人言语。
    杜泠静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秋霖在房中另一侧睡着,她没出声叫人,轻取了衣裳披在肩头。
    但衣衫刚覆在肩上,莫名地,竟觉有人温热的指腹轻轻握在她肩头,“别下床了,我去给你倒碗温茶来。”
    杜泠静怔住。
    这些日以来,夜夜皆是如此。
    但昨夜里,夜风撞得门扉吱呀作响,他接过她喝完水的茶杯,没有立刻灭掉小灯,反而道了一句。
    “过两日我回京,沿路带几盆花回府可好?”
    杜泠静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又道了一句,本就低哑的嗓音更低两分。
    “在家等我吧。”
    她讶然抬眼看过去,他垂头向她看来,眸中凝着散在窗下的月光,房中寂静一如此时。
    杜泠静不记得自己昨晚如何作答,只忽然间,她好似听到了落脚小院外,疾驰的马蹄声。
    *
    一行人纵马夜奔,顶着破晓的微弱晨曦,从山坡下到院门前时,还隐约看到院中有小灯亮着。
    众人眼睛皆是一亮,尤其是崇安,当即翻身跳下马来。
    他要上前推门,却听身后有人低声嘱咐了他一声。
    “动静轻些,莫要惊着夫人。”
    崇安连忙摒了三分气息,快步到了门前,然而刚抬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去??
    北风穿堂扑来,院中空空如也,连方才还亮的那盏小灯,也摇晃着熄在了灯油里。
    “夫人、夫人他们走了?”崇安难以置信。
    夫人失踪之后,他怎么都查不到夫人的踪迹,还是侯爷得消息赶了过来,几下就算到了所谓“窦府”的人身上,又沿着这线索找了过来。
    他原想着侯爷反应如此迅速,必能找到夫人,谁想到,“怎么扑空了?夫人就这么决意要走?”
    话音乱飘,大哥崇平急急瞥了他一眼,他赶紧闭紧了嘴巴。
    他看向侯爷,侯爷未言语,抬脚向里走去。他走到那熄了的小灯前,低头看向灯旁,放着的一把钥匙。
    那是一把铜钥匙,钥匙顶端铸成了一座高耸而精巧的书楼模样。
    归林楼,京郊仅次于皇家文澜阁的书楼,借了工部给宫里筑楼的工匠。
    是侯爷给夫人准备的聘礼。
    但此刻聘礼钥匙被留了下来,还特特留在了这里。
    夫人是在告诉侯爷,别再找了吗?
    油灯残余的油烟飘在半空,又刺入人的鼻腔。
    崇安借着破晓的光,看到侯爷垂头淡淡笑了笑。但侯爷最终没说什么,只默然将归林楼的钥匙,收到了怀中。
    日光尚未大亮,就被降落淅沥小雨的云层挡在天外,檐下昏暗,无人言语,崇安只看到自己大哥崇平在侯爷的沉默中,犹豫着上前问了一句。
    “爷,还找吗?”
    *
    天未亮就启了程,这一路顺风走得很快。只是顺风的路只走了一小段,就到了头。
    不巧得很,他们下晌路过一小镇,竟然遇上了此地的集会,堵得水泄不通,马车走走停停,杜泠静刚把秋霖叫下车,秋霖就扑到了路边的树根上,一阵翻江倒海。
    杜泠静自己也不舒坦,往另一边风大的地方走了几步,夹在人群中独自前行,
    她这两日走的不快,更多时候在思量如何藏匿行踪,未出京畿就还在那人眼皮底下。只要能顺利潜出北直隶,进到山东地界,便是不回青州老家,她也自有隐秘的去处,可以暂时做停留。但要想离开北直隶,至少还得三日。
    杜泠静暗自计算着,不想前面的路口忽然起了一阵狂风。那风裹着沙石飞走,吹得街上拥挤的行人一时都迷了眼睛。
    本就挤挤挨挨的街道,立时乱成一团。
    有人惊叫起来,也有人抬手推搡,混乱之间杜泠静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可她刚往后踉跄了一步,就被人稳稳地扶住了手臂。
    她不由道了声,“多谢。”
    她说完转头看去,只一眼,她眼睛瞬间睁大。
    男人熟悉的面庞近到她脸前,远远近近的人群里,早已布满他的人手。
    杜泠静知道自己走不脱了,但还是忍不住转身远离他,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风太大了,你身子受不住,别往那边去了。”
    她未回身,“我并不觉得这条路风大,只要不与侯爷同行,这点风不算什么。”
    她说到此处,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若侯爷肯让我独自离去,感激不尽。”
    男人闻言,嗓音低哑地笑了一声,“那还回来吗?”
    “既走了,自是不会回。”
    “但若是,你已有我们的孩子了呢?”
    他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顿了顿,才又重新返回到她脸上,看住她的眼睛。
    像是他生了薄茧的手,于昏暗帐中摩挲在她肩头、腰间......杜泠静微怔,旋即别开了目光。
    “无甚可能。”
    冷言冷语,冷眉冷眼。
    她待他,自来连对待她前未婚夫婿蒋竹修、蒋三郎,五分之一的温柔都没有,如今更是半分也无。
    可她同他,才是结发相守的夫妻。
    男人越发笑了,低哑的嗓音轻轻笑出了声。
    “娘子对我这样不满,真是我之过。”
    他摇着头,自嘲着自责。
    拥挤的人群不知何时被疏散开来,风卷得他额前一缕碎发翻飞。
    但他却在此时更上前一步,近到与她咫尺之间。
    杜泠静下意识要退,他却扣紧了她的手腕。
    “我有过,我知晓,可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娘子离开。佛经有云,若人忏悔,罪即消灭。还请娘子给我机会,允我以此生来忏悔灭过,如此可好?”
    每一个字,都随着他紧压的目光,抵至她身前。
    杜泠静脱不开他掌心,更不知世上怎会这种人,将忏悔当借口,还说得如此顺口。
    男人却只当没看到妻子眼中的鄙夷,向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从远处往回处走。
    但她忽的笑了。
    “陆侯会否欺人太甚?从一开始设局得圣旨赐婚,到后来处处哄骗欺瞒,再到如今特特追来,只为囚我于京。”
    她哼笑一声,“敢问陆侯,到底所思何为?”
    她叫他陆侯。
    男人没立时回答她的话,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将帕中包裹的东西,轻放进了她腰间的佩囊里。
    是归林楼的钥匙。
    “别再弄丢了。”
    她抿唇不言,盯着他的眼眸,让他回答她的问题。
    男人微顿,跟妻子缓缓笑了笑,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我所思,惟夫人尔。”
    ......
    车窗外群山起起伏伏,远观仿若九天美景,但对上山下山的碌碌凡人而言,跌宕难捱,不知尽头。
    杜泠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六个月前,她只是因为收书路过京城,这短暂的路过,竟将自己陷进了这个她最是不喜的,权势漩涡、是非之地。
    *
    《惟许侯夫人》法采/文,正版首发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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