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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烽火孤雏第54章、黑市截杀(第1/2页)
绝对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裹挟着刺鼻的硫磺与更深处腐败的腥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像吞咽着烧红的砂砾，灼烧着田昊千疮百孔的喉咙。视野里一片凝固的、令人作呕的暗红，那是熔岩妖瞳强行解析黑暗的代价，整个世界仿佛浸泡在干涸的血浆里。
右眼深处，那枚强行塞入的蚁后火核，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熔炉核心，持续散发着灼痛和狂暴的硫磺气息。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眼球深处撕裂般的剧痛，视野边缘的血色随之剧烈波动，如同濒临破碎的血色琉璃。
他咬紧牙关，齿缝间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左臂覆盖的暗金鳞甲深深抠进冰冷、湿滑、布满尖锐棱角的岩壁缝隙，每一次发力拖拽，都伴随着肌肉撕裂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
臂弯里，焱的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轻得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羽毛。她背部撕裂的伤口在颠簸中不断渗出温热的淡金色血液，浸透了田昊的手臂，那股独特的、带着焚世余烬气息的血腥味，成了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能让他保持一丝清醒的锚点。
她身体冰冷，偶尔因剧痛引发的细微抽搐，都让田昊的心跟着揪紧。
“废物……抓紧点……别把老娘……摔成肉饼…….”一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呓语，如同游丝般从焱苍白的唇间溢出，带着熟悉的刻薄和浓重的疲惫。
田昊没有回应，只是将扣住她手腕的鳞爪收得更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攀爬和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神经的剧痛上。上方落石的“哗啦”声早已远去，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鳞甲刮擦岩石的刺耳“滋啦”声，以及焱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心跳，在这死寂的深渊里回荡。
女帝血玉最后烙印在意识深处的那个坐标——西北方的“天工坊”，是这片无边血海和黑暗里唯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点。它像一个冰冷的灯塔，指引着方向，也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田昊知道，那里可能是生路，更可能是罗网的中心。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回去？那些影卫冰冷审视的目光，那枚染血的“玫瑰刺”令牌，那“株连九族”的催命符……背叛的阴影如同毒藤，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冰冷而绝望。
不知攀爬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只有片刻。前方嶙峋的岩壁轮廓在血红的视野中似乎开阔了一些。一股微弱的气流带着与深渊底部截然不同的气味涌来——潮湿的泥土味、腐烂植物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活人的汗臭和劣质金属的锈味。
出口！
田昊精神猛地一振，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上攀去。覆盖鳞甲的左臂猛地发力，带动着两人沉重的身体，终于挣脱了那令人窒息的裂缝。
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口鼻，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却也混杂着远处传来的、隐约的喧嚣。然而，映入熔岩妖瞳的，并非预想中的荒野。
这是一片巨大的乱葬岗！
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坟茔如同溃烂的疮疤，覆盖了目力所及的山坡。腐朽的棺木半露，惨白的枯骨散落，磷火在潮湿的空气中幽幽飘荡，将凝固的血色视野渲染得更加诡异阴森。
远处，焚烬城那依山而建的庞大轮廓在暗红视野中勾勒出模糊的剪影，巨大的朱雀浮雕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狰狞的轮廓。
他们并未脱离危险，只是从一个绝境，踏入了另一个更诡异、更污秽的绝境。
“咳咳……”焱被冷风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淡金色的血沫溅在田昊的手臂上。她勉强睁开黯淡的金色瞳孔，扫了一眼这片乱葬岗，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充满讥诮的弧度：“呵……倒是……会挑地方……挺配你这……半妖……身份……”
田昊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熔岩妖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血红的视野中，乱葬岗深处，靠近城市边缘的方向，影影绰绰晃动着一些人形的轮廓。
他们行动鬼祟，如同徘徊在腐肉旁的鬣狗，空气中飘来压低的交谈声、金属摩擦声，还有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气味。
“黑市！”
一个词瞬间跃入田昊的脑海。在隐世村时，林老鬼曾偶尔提及，焚烬城周边最混乱、最无法无天的地下交易场所，往往就隐藏在这种生人勿近的污秽之地。这里是亡者的归宿，也是活人进行肮脏交易的庇护所。
他需要伪装！需要掩盖这只如同地狱熔炉窥视孔般的熔岩妖瞳，需要隐藏焱身上那淡金色的、与众不同的血迹和恐怖背伤，更需要尽快摆脱可能的追捕，潜入那座目标明确的焚烬城！
林老鬼粗糙却实用的易容术要点在记忆中闪过。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需要材料。钱？他身无分文。
田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臂弯里气息奄奄的焱身上。她耳垂上，那枚由不知名妖兽指骨打磨而成的骨环，在幽暗的磷火和妖瞳的血红视野中，散发着微弱却内敛的暗沉光泽。
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黯淡的金眸斜睨了他一眼，带着一丝了然和更深的疲惫：“看上……老娘……耳环了？没出息的……小贼……”
田昊抿紧嘴唇，没有解释，只是用覆盖鳞甲的左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摘下了那枚小小的骨环。触手冰凉，带着焱身体残留的微弱体温和一丝焚天烬特有的灼热余韵。
这可能是焱身上唯一看起来不那么扎眼、又能换点东西的物件了。
“省着点……用……够你……买张……裹尸布！.”焱闭上眼，气若游丝地嘟囔了一句，算是默许。
田昊将骨环紧紧攥在手心，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尸臭、硫磺和劣质烟草的空气刺激得肺部一阵抽搐。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几乎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焱，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幽灵，凭借着熔岩妖瞳在绝对黑暗和血色视野中的优势，避开了几处明显有暗哨的坟堆，悄无声息地朝着乱葬岗深处那片更密集、更喧嚣的阴影区域潜去。
越靠近中心，景象越是光怪陆离，在田昊血红的视野里更显诡异。倒塌的墓碑被当成了货架，上面随意摆放着锈迹斑斑的刀剑、散发着不祥黑光的矿石、甚至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奇异器官。
巨大的、不知名兽类的头骨被掏空，里面点着摇曳的油脂灯，昏黄的光线下，人影幢幢，交易在低语和短促的争执中进行。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精、草药、腐肉、汗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
田昊的目标很明确——一个缩在巨大破败石棺阴影里的小摊。摊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一只眼睛浑浊不清，另一只则闪烁着狡黠的精光。
他的摊位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兽皮卷轴，还有一小叠颜色灰败、质地粗糙的东西——人皮面具。
田昊将焱小心地安置在一块倒塌的墓碑后面，让她靠着冰冷的石碑。他脱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泞的外袍，勉强罩在焱身上，遮掩她背部渗血的绷带和苍白的肤色。做完这一切，他才攥紧那枚骨环，走向那个摊位。
“老板，”田昊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重伤后的嘶哑，尽量掩饰其中的虚弱和紧张，“面具，怎么卖？”
疤脸老头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田昊，目光在他脸上凝固血泪的恐怖右眼和覆盖着暗金鳞甲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贪婪。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捻了捻摊位上最破旧的一张面具：“这个？三个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硬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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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昊摊开手掌，露出那枚小小的骨环：“这个，换两张好点的，要能遮住脸的。”
老头眯起眼，凑近仔细看了看骨环，伸出指甲在骨环表面轻轻刮了一下，凑到鼻尖嗅了嗅。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高阶妖兽的威压和精纯的火属性能量残留让他那只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啧，”老头咂咂嘴，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东西……有点意思。不过嘛，两张好点的面具可不便宜……”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却瞟向田昊那只熔岩妖瞳，“再加点？我看小哥你这只眼睛……挺特别的，要不……让老夫仔细瞧瞧？说不定能估个更好的价！”说着，一只枯瘦的手竟带着一丝隐蔽的阴风，朝田昊的右眼抓来！
田昊心中警铃大作！熔岩妖瞳瞬间捕捉到老头袖口滑出的一抹淬毒寒光！这老东西根本不是想“估价”，而是想趁机挖眼！
就在田昊肌肉绷紧，准备暴起反击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烧红钢针狠狠刺入大脑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田昊的熔岩妖瞳深处爆发！
视野中那凝固的暗红色骤然沸腾、扭曲！眼前的疤脸老头在他血红的视野里瞬间“分解”！
皮肉骨骼的轮廓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体内流淌的、黯淡浑浊的灵力脉络，如同干涸的河床。
而在老头心脏偏左的位置，一团极其微弱、却散发着阴毒气息的墨绿色能量核心，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搏动！
更让田昊头皮发麻的是，老头怀中，一件被破布包裹的物体轮廓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结构精巧、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折叠弩！弩臂上隐藏着细如发丝的凹槽，里面填满了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甜的墨绿色液体！弩机的核心枢纽，是一个指甲盖大小、不断旋转的暗紫色晶体，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剧痛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透视”，让田昊眼前发黑，身体一晃。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动手！”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旁边传来！不是老头，而是旁边一个假装挑选矿石、身材精壮的汉子！他袖中寒光一闪，一柄淬毒的匕首直刺田昊肋下！
与此同时，疤脸老头脸上贪婪的笑容瞬间化为狰狞，那只抓向眼睛的手猛地加速，五指指尖弹出乌黑的利爪！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入怀中，去掏那架致命的毒弩！
千钧一发！
田昊甚至来不及思考妖瞳为何突然“看见”这些，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覆盖鳞甲的左臂如同烧红的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后发先至，狠狠扫向老头掏弩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老头惨叫一声，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怀中毒弩脱手飞出！
然而，精壮汉子的毒匕已到肋下！
田昊拧身急避，毒匕擦着腰侧划过，带起一溜血珠，剧痛伴随着麻痹感瞬间蔓延！更要命的是，第三个潜伏在阴影里的敌人，一个矮小如猴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田昊侧后方的坟堆后窜出，手中一根吹管对准了田昊的后颈！
毒针！目标直指颈椎！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吵死了……一群……阴沟里的……臭虫！”
一声虚弱到极致、却带着刻入骨髓的厌烦和暴戾的沙哑女声，如同寒冬的冰风，骤然从田昊身后响起！
是焱！
不知何时，她竟强撑着扶着墓碑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金纸，背部的绷带被新涌出的淡金血液彻底浸透，滴滴答答落在脚下腐朽的落叶上。她那双黯淡的金色瞳孔死死锁定那个手持吹管的矮小身影，里面燃烧着被蝼蚁挑衅的滔天怒火！
她甚至没有抬手！
只是极其艰难地、如同耗尽生命最后一丝力量般，朝着那矮小身影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吹了一口气。
“呼…….”
一道凝练到只有发丝粗细、却散发着焚尽万物、令灵魂冻结的恐怖高温的金红火线，如同来自九幽炼狱的裁决，瞬间从她苍白的唇间激射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仿佛空间本身被灼穿的细微“嗤”声！
火线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根吹管！
“噗！”
吹管连同里面淬毒的钢针，在接触火线的刹那，如同冰雪遇上熔岩，无声无息地气化！火线去势不减，毫厘不差地没入那矮小身影的眉心！
矮小身影的动作瞬间僵直！他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骇，整个头颅连同上半身，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蜡像，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熔化了！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一股青烟混合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袅袅升起！
原地只剩下半截焦黑的下半身，兀自站立了半秒，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超越认知、恐怖到极点的景象，让正准备围攻的疤脸老头和精壮汉子瞬间魂飞魄散！脸上的狰狞化为极致的恐惧！
“妖……妖孽！！”
疤脸老头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腕，又看看同伴瞬间汽化的惨状，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那精壮汉子更是吓得肝胆俱裂，连匕首都丢了，手脚并用地扑进旁边的阴影！
整个黑市外围区域瞬间死寂！所有窥探的目光如同被烫到般缩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恐惧和死寂。只有油脂灯在兽骨头颅里噼啪作响。
焱在吹出那致命火线后，身体剧烈一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田昊强忍着肋下的麻痹剧痛，一步抢上，用尽力气将她接住。
入手一片冰冷粘腻，全是她背部的血。
“半妖……废物！”焱靠在他怀里，气若游丝，黯淡的金眸扫了一眼地上那半截焦尸和逃窜的背影，满是嫌恶，“杀几个……喽啰……都……要老娘……动手！”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田昊抱着她冰冷的身躯，站在乱葬岗的阴影里，脚下是半截焦尸，周围是死寂的坟茔和无数道隐藏在黑暗中的、充满恐惧的目光。
熔岩妖瞳扫过地上那把被老头丢弃的毒弩，弩机核心那枚暗紫色的不稳定晶体，在血红的视野里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他弯腰，用覆盖鳞甲的左手捡起两张从老头摊位上散落的、相对完整的人皮面具，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把毒弩，最终没有去碰。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影笼罩在心头。焱的爆发代价巨大，他们的行踪也彻底暴露在这片污秽之地。
他不再犹豫，将一张面具胡乱按在自己脸上，遮住那只恐怖的熔岩妖瞳和凝固的血泪，另一张小心地覆在焱苍白的脸上。然后，他抱起昏迷的焱，辨认了一下焚烬城的方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那片在血色视野中如同巨兽蛰伏的庞大阴影走去。
天工坊，就在那巨兽的心脏地带。是生门，还是更深的炼狱？他必须去闯。为了答案，也为了臂弯里这缕随时会消散的、带着硫磺与骄傲气息的微光。
黑暗中，一只猩红的血蝶，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座新坟的墓碑顶端，复眼幽幽地映照着田昊抱着焱、蹒跚离去的背影，翅膀微微颤动，洒落点点带着甜腻腥气的光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