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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薛煌的醋意(第1/2页)
初秋的阳光带着暖意,却丝毫照不进薛煌深邃的眼眸。薛煌伫立原地,高大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沉默得如同衙门门口的石狮子。
而此刻,薛煌心中并未思索苏和被害一案与凤玺失踪案背后的关联,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陆棉棉身影……
这丫头,刚当捕快没几日,案子上倒总有几分机灵劲儿。只是不知此刻急匆匆的,是要找谁?衙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能够让她露出这样的心情和她交心的人并不多……
正当薛煌思索之际,陆棉棉清亮又带着点市井气的嗓音从内院深处隐约传来,“大牛哥!大牛哥你在不在?”
薛煌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对这个衙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李牛?衙役里那个嗓门大、平日里对陆棉棉多有关照,与陆棉棉相熟的小衙役?
紧接着,他听到陆棉棉压低了声音,带着急切:“问你正经事儿呢!昨日……就是衙门接到关于昙花的那个报官那个失踪案,我昨日有事脱不开身,托你去打听这一桩案件的细节,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内院墙角,被唤作李牛的年轻衙役正端着个粗瓷碗喝水,听到陆棉棉的问话,“噗”地差点呛着,忙不迭放下碗,扯袖子擦嘴,“哎呦我的陆大捕快!吓我一跳!
”他环顾四周,见无人在附近,才凑近了些,脸上带着点“总算有人关心我经手大事”的自得,声音同样压得低低的:“棉棉妹子托我办的事我当然都放在心上了,昨日我点满之后就借着巡查的由头询问了这门周遭百姓见到的事情。”
陆棉棉眼睛一亮,催促道,“大牛哥现在也不是喝水的时候了,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有没有人看到昙花到衙门门口来报官,是谁接待的她?”
李牛挺了挺宽阔的胸膛,手臂上的两块儿腱子肉在单薄的官服下面显得格外明显,“妹子,你说的那日已经接近申时,每月到县衙来送鱼的那位渔夫声称他曾经见到过昙花的身影,当时昙花是面带哭腔跟着一个捕快离开的。”
陆棉棉心中“咯噔”一下,呼吸随着胸腔起伏,“送鱼的那位渔夫确定是昙花?他认得?”
“嘿,巧了不是!”李牛一拍大腿,绘声绘色,“那王老汉说,前几年元宵节,昙花姑娘在花魁赛上献艺,他挤在人堆里看得真真儿的,那张脸可忘不了!昙花姑娘上妆后也算是这十里八村的大美人了,那老汉毕竟也是个男人,见了美女。忘不掉神魂梦绕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陆棉棉继续询问,“那可见到是哪个捕快了?”
李牛摇头,“那日的天已经快黑了,王老汉的眼神儿又不怎么好。穿上了咱们这一身官服从远处看也分不清谁是谁,王老汉只说那个人身形挺拔,身材消瘦,并不似我这般魁梧。”
“残花为什么会面带着哭腔?她是自愿跟着那个捕快离开的吗?还是被强迫的?”
李牛依旧摇头,“别看王老汉眼神儿不怎么好,但是常年的垂钓让他的耳力极佳。他是听见昙花姑娘有啜泣的声音,这才知道昙花是哭着跟捕快走的,至于具体是不是强迫,还看不出来。”
陆棉棉冲着李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大牛哥!你这消息也算是帮大忙了!等这个月发下月钱,回头……回头请你吃烧饼夹肉!”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高规格的感谢了。毕竟像李宁这样身材魁梧的男人吃上一顿烧饼夹肉怕是要吃掉她近小半个月的月钱。
“嗨,都是弟兄,客气啥!”李牛被陆棉棉感染,也咧嘴笑起来,豪爽地反手拍了拍陆棉棉抓着的那只胳膊,动作显得很是熟稔亲昵,“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够让妹子你来请我吃呢?到时候等发了月钱,大牛哥带你去吃更好吃的馆子。”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气氛融洽之际,一片浓重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了下来,将两人脚下的阳光尽数吞噬。
空气瞬间冷凝,仿佛深秋早晨的暖意被骤然抽走。
陆棉棉和李牛同时噤声,愕然抬头。
薛煌不知何时已站在几步之外,身姿笔挺如寒松,日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深邃的目光似冰晶,精准地落在陆棉棉攥着李牛胳膊的手上,又缓缓扫过李牛搭在陆棉棉胳膊上的那只手。
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如有实质,让李牛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背脊的寒毛“唰”地立起,搭在陆棉棉胳膊上的手触电般弹开,慌忙垂到身侧,连呼吸都屏住了。
陆棉棉也如同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娘子被突然抓包了,一时间有些无措。
整个内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薛煌的目光并未在李牛身上停留太久,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子。他幽深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陆棉棉脸上,薄唇微启,语调平淡无波,却字字都像淬了冰:“既然陆捕快要打听的消息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也就不要在这里耽误你同僚在衙门工作了。”
那“同僚”二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阳怪气,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陆棉棉一下。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直以来都非常神经大条粗线条的李牛也听出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儿。
陆棉棉的脸颊微微发烫,不是羞的,是被他那莫名其妙的语气刺的,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她飞快地整理思绪,语气尽量保持职业性的冷静:“回大人,我是来向李捕快查证昨日关于在逃涉案人昙花的报官线索!已得到重要信息!”
她把李牛刚说的内容,简洁扼要地复述了一遍,试图用“干货”压下刚才那点尴尬氛围。
薛煌静静听着,面上冰封依旧。
但当陆棉棉汇报完毕,他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眼神再次扫过几乎要把头埋进胸膛里陆棉棉,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既然如此,陆捕快问询辛苦了。这公务交接,也交接完了。”
他特意强调了“公务”二字,然后目光重新落回陆棉棉身上,“接下来,陆捕快是否还记得本官方才交代的‘正事’?”
他指的当然是提审云娘的命令。
“……是,大人!卑职记得!这就随大人去办!”陆棉棉立刻应道。她心里有点憋闷,却又无从反驳薛煌话里的暗刺。
“很好。”薛煌面无表情地转身,没有再看李牛一眼,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对着虚空丢下一句:“李衙役办差仔细,记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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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听不出半分嘉许,倒更像例行公事。说完,迈开长腿便走。
陆棉棉不敢耽搁,给了还愣在原地的李牛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慌,然后小跑几步跟上薛煌那几乎带着寒风的背影。
看着那高大迫人的身影和身边纤细却步伐坚定的陆棉棉迅速远去,李牛才像被抽了线的木偶,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怕地抹了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摄政王的气场……太吓人了!
刚才那眼神,感觉比阎王爷点名还恐怖!不过……棉棉她,不会有事吧?他有些担忧地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
而走在前面的陆棉棉,落后薛煌半步,看着他那宽阔却冷硬无比的背影,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憋闷发酵成了一点小小的恼火。
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不就是和李牛说两句话么?跟抓贼似的!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能够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在他和大牛哥之间讲话?!
从衙门到薛宅的这段路并不长,但沉默如同有形的冰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清晨的阳光已渐驱寒意,薛煌的步伐却依旧带着凛冽的寒风,让陆棉棉觉得脸颊生疼。
她跟在身后,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李牛提供的昙花线索,也盘算着稍后该如何审问云娘。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在离开了紧张的探案现场和衙门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袭来,刚才薛煌那莫名其妙的态度带来的委屈,种种情绪交织,让她感觉脚步都有些虚浮,眼皮重得只想耷拉下来。
薛煌骤然停下脚步。
陆棉棉一个踉跄,差点撞上他宽阔的背脊,慌忙稳住身形。
他转过身,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她。
陆棉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挺直腰板,证明自己精神尚佳,可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怠却无所遁形。
他看到她用力眨眼试图驱散困意,薛煌的眉头蹙得更深,不是恼怒,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复杂情绪翻涌。
“大人?”陆棉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以为他又要催促审讯的事情,赶紧强打精神道,“我……我这就去准备审……”
“不必了。”薛煌打断她,声音低沉,少了方才的那丝阴阳怪气,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云娘的事情,押后。”
陆棉棉一愣,“押后?可是苏和刚死,正是云娘心神动摇,吐露线索的关键时刻,万一……”
“区区一个云娘,让她多等几个时辰也无妨。”薛煌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决断,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你现在需要休息。”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陆棉棉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她看着薛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是担忧?还是仅仅觉得她此刻状态太差,无法胜任工作?
“可是大人……”陆棉棉还想争辩,刚当捕快的热忱和责任心让她不愿在这个关头掉链子。疲惫归疲惫,但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撑。
“没有可是。”薛煌再次截断她的话,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对着迎面小跑过来的薛府管事沉声道,“备热水,送一套干净的寝衣到我内院卧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薛宅的管事躬身应是,麻利地去安排了。
“过来。”薛煌侧身,目光示意陆棉棉跟上,语气不容置疑。
两个人虽然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这还是第一次陆棉棉踏进薛煌的卧房。
不过她半分都不敢多想。
云娘也是因为被接到薛宅才逃过一劫,没有和苏和一样横尸大牢。眼下云娘居住着她在薛宅内的房间,这才让薛皇将他的房间让出来给她,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案子……
不愧是堂堂九千岁居住的地方,精心布置的软榻,桌面上还有一个纯金打造的熏笼,熏笼里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安神香气,一切都舒适得……让人头脑发昏。
管事送来了崭新的柔软寝衣和一应洗漱用具,态度恭敬。
陆棉棉不管吃的送来的热水简单的洗漱后换上柔软舒适的寝衣,躺在薛煌卧房里那张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时,只觉得紧绷的神经如同泄了闸的洪水,瞬间就被汹涌的睡意淹没了。
案情的复杂、苏和之死的疑云、昙花的线索、薛煌那令人费解的态度……所有的纷扰都在此刻被温暖舒适的寝具隔绝开来,陆棉棉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合上了。
薛煌处理了几件紧急从京城递来的公文后,脚步无声地回到了塌前。
室内光线柔和,陆棉棉侧卧在软榻上,呼吸均匀而悠长,显然已经睡熟。
透过窗棂洒下的暖阳勾勒着陆棉棉柔和的侧颜线条——褪去了平日的倔强和机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张的嘴唇带着一点点孩子气的天真,……
薛煌站在床榻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那眼底翻涌的深沉墨色里,有审视,有考量,更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这个横冲直撞闯入他计划的市井丫头,像一颗倔强的火星,燎得他冰封的世界里起了波澜。
他无声地反手轻轻阖上门。
他走到软榻前,目光在她安详的睡颜上流连,最终,他做了一个在自己漫长冷硬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近乎逾矩的决定。
他解下了身上的玄色锦缎外袍,只着中衣。薛煌缓缓在榻沿坐下,动作轻缓地掀开锦被一角,侧身躺下。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自愿的,什么都不做的,想要同一个人同塌而眠。
他侧着身,并未立刻睡去。薛煌早年间已经习惯这种昼日夜颠倒的日子,其实并无太大的困意,他目光沉沉地、长久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少女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颈窝,带来一种陌生的麻痒感。她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寝衣传递过来,驱散了他从骨子里透出的、习惯性的寒冷。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薛煌无法准确描述。
是这一刻,他也想任性一次。
甘越雷池,甘愿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