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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和贺秀莲从双水村回到黄原市区,在医院家属楼住了两天,就准备踏上归途了,因为叶晨的假期即将到期了。
叶母是真心愿意和自己的未来儿媳妇儿相处,倒是想着留贺秀莲多些日子,无奈不管是她还是叶父平日里的工作都忙,所以也就只能是放行了。
吃过晚饭后,贺秀莲和叶晨在家属院里散步遛弯儿。贺秀莲看到左右无人,对叶晨问道:
“晨哥,你那天和姓田的那个支书在双水村到底说了些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当天贺秀莲虽然坐在车里,对车外的说话声听不真切。可是她亲眼看着田福堂的表情从最初的迷茫懵懂,到最后的情绪激动,面目狰狞,一脸的凶相,这让她心里面好像被猫爪子挠个不停。
叶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兴味盎然的看着贺秀莲,意味深长的留白道: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沙盘扶乩吗?福堂对前路有些迷茫,所以我帮他开了个头,接下来该怎么走就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叶晨虽然描述的语焉不详,但是他却没对贺秀莲说谎。作为一个精通催眠的心理学大师,叶晨只不过是通过外部环境以及各种感官刺激和话术,帮田福堂扩大了他心中对孙少安的恶念而已。
最后田福堂对孙少安以及孙家不管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都是他的个人行为,叶晨起到的顶多也就是抛砖引玉的作用,然而这就足够了。
相比起贺秀莲上一世在孙家吃过的苦,受的委屈,以及献祭出的生命,叶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过分。
套用一句弯弯已逝作家琼瑶,在她的作品《一帘幽梦》里的一句话,“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紫菱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孙家只不过多吃糠咽菜,过过苦日子而已,贺秀莲的可是命啊。她从结婚后辛辛苦苦为家里操劳,还没等过一天的好日子,就撒手人寰,把劳动成果给了孙家那些不知感恩的家伙享用,这是叶晨心里最大的意难平。
尤其是贺秀莲躺在板车上被推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病了,孙少安张罗着让弟弟妹妹给贺秀莲喂药,结果用来急救的药却被某人给丢到地上找不到了,眼睁睁的看着贺秀莲咽气儿,这何其荒谬?
叶晨从不忌惮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心,这如果是什么重达千斤的物事,拿不住也就拿不住了,可这救命药轻的一只手就能握住,某人恐怕是巴不得看着贺秀莲早死早咽气儿。
叶晨在《夏洛特烦恼》的世界里,曾经去到北影钻研学习,那时候他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拉片。机缘巧合下他曾经拉过半岛导演朴赞郁的一部作品《老男孩》。
虽然这在半岛是一部R级片,可是叶晨在其中关注的却是里面的反派李宇镇,以及他手下的那个帮着吴大秀和美道埋下爱意种子的催眠师。
学生时代的吴大秀,撞破了学校里李宇镇姐弟的不伦之恋,最关键的是他没有保守这个秘密,在他即将转学的前一天,把这件事情告知了自己的损友,种下了恶因。
谣言这个东西越传就会越夸大,传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姐姐李秀雅怀了李宇镇的孩子,最终李秀雅不堪压力当着弟弟的面投河自尽了。
李宇镇没有忘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在筹谋多年后趁着吴大秀醉酒将其禁锢,关进了一个特殊的监狱,整整十五年,并且通过栽赃的手段将其变成杀妻的凶手,在这一点上倒是和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桥段有些雷同。
如果故事仅仅到这儿,还不足以让这部电影奠定神格,后面的展开更加炸裂。吴大秀被关押了十五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在昏迷中被人装在一个行李箱里释放了。
醒来的吴大秀,根据内心的指引,来到了一家日料店里,在这里他邂逅了一个叫美道的女人,最终两人心生爱慕,走在了一起,并且发生了关系。
李宇镇最后在片尾给吴大秀揭晓了答案,他手下的催眠师利用心理暗示的催眠手法,通过视听等各种手段,在他和美道的心里种下了爱意,接下来就任其发展了,只不过美道其实是吴大秀的亲生女儿,这是一场算计多年的复
tr......
叶晨倒不至于像李宇镇那么心理扭曲的变态,但是他不介意用相同的手法帮孙少安重新设计一个宿命的开头,孙少安无法选择最初的因,却必须要承受最后的果,这是他上一世欠贺秀莲的,必须要还。
黄土高原的清晨,薄雾像轻纱般笼罩着连绵的群山。叶晨和贺秀莲背着行囊走进了黄原火车站,踏上了返回贺家湾的归途。贺秀莲怀里紧紧搂着叶母给她买的装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包裹,像是捧着一件珍宝。
“秀莲,累不累?”
叶晨接过了贺秀莲手中的包裹,轻声问道。三天的硬座旅程让两人都有些疲惫,可是大环境如此,他们也没办法我。
贺秀莲轻轻摇了摇头,发梢扫过红润的脸颊,有些羞怯的说道:
“我不累,晨哥,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可是不得不说,叔叔阿姨真好,他们是真的把我当成了家人对待。”
叶晨淡然一笑,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擦过她耳边的碎发。远处开往县城的班车正喷着黑烟驶来,车身上“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标语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车厢里弥漫着熟悉的旱烟味和汗臭味,但是这次贺秀莲却不再拘谨。她靠窗坐着,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突然小声对叶晨说道:
“晨哥,我有点想家了。”
叶晨明白贺秀莲说的是贺家湾那个土坯房,短短几天的时间,让这个曾经自卑的姑娘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城市的光怪陆离没有让她迷失,反而让她更加珍惜那片生养她的土地。
想到这里叶晨的情绪有些复杂,因为上一世她嫁给孙少安以后,除了孙家生意破产,她回老家寻求帮助,其他的时间她再没怎么回过贺家湾。倒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孙少安嫌路费需要花钱,不让她回去。
叶晨为了掩饰脸上的情绪,低头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了一个铝制饭盒,递给贺秀莲,笑着说道:
“别急,明天就能见到贺叔了,来,尝尝,这是咱妈特意给咱俩准备的葱油饼!”
葱油的香气立刻引起周围乘客的侧目,贺秀莲小心地掰了一小块,酥脆的饼皮在她口中化开,她满足的眯起眼睛,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她还不忘对叶晨说道:
“叶大哥,你也吃啊!”
火车过洛河时,夕阳将河水染成金色。贺秀莲靠在叶晨肩头,听他低声讲述城市里的那些事,百货大楼的柜台、电影院门前排长队的人们,公园里拉手风琴的退休工人,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惊叹不已。
叶晨看着窗外的景致,声音中带着憧憬,说道:
“秀莲,等咱们结了婚,过两年一起考上大学,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大海。站在沙滩上,一眼望不到边,比咱这黄土高原还要辽阔。”
贺秀莲仰着脸,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柔声说道:
“只要有你在,去哪儿都好。”
夜色渐浓时,班车终于抵达县城。两人在国营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搭上了去公社的拖拉机。贺秀莲身上裹着叶晨的军大衣,在颠簸的车厢里数着天上的星星。
“晨哥,看,北斗星!”
贺秀莲突然兴奋的指着北方,示意叶晨看过去,然后说道:
“我爹说只要是迷路的时候跟着它走,就一定能找到家!”
叶晨把贺秀莲紧紧的搂在怀里,上一世她嫁给孙少安,本以为遇到了自己爱的人,没想到只是单方面的付出。从此她就迷失了方向,再也没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离开黄原市的第三天傍晚,叶晨和贺秀莲终于回到了贺家湾。远远看见村口的那棵老槐树,贺秀莲的脚步不由得加快。树下一群孩子正在玩耍,看到二人回来,立刻欢呼着围了上来。
“秀莲姐,叶大哥!”
“城里好玩吗?”
叶晨和贺秀莲去到黄原市探亲的消息,在贺家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孩子们七嘴八舌的问着,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孩子,已经伸手去摸贺秀莲身上的新衣裳。
叶晨笑着从包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分给他们,孩子们立刻欢呼着散开,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
贺家醋坊里,贺耀宗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动静抬头,看到二人脸上立刻绽开笑容,说道: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天邻居们总是过来打听,问咱家啥时候办酒席。我跟他们说国庆那天,大家都嚷着到时候要过来帮忙!”
这个年月物质条件虽说不充盈,可是人情味却是十足的。尤其是在农村,家里办婚宴的时候,街坊四邻的都会过来帮着操办。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家湾像一锅渐渐烧开的水,越来越热闹。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自发的来帮忙,有的剪喜字,有的帮着缝被褥。
叶晨知青点的那些朋友们也都从各处赶了过来,带着五花八门的贺礼,有自己刻的木雕,有从家里寄来的糖果,甚至还有一本被包裹的非常严实的、手抄的《淑女的新婚礼物》。
这本书在一九七五年通过正常渠道是找不到的,哪怕是新华书店翻遍了都不会看到,可以看得出送这个礼物的人真的是有心了。
一九七五年十月一日,国庆节的清晨,贺家湾还笼罩在晨雾中,贺秀莲家的土坯房却已经灯火通明。村里的全福人王婶按住贺秀莲的肩膀,手里捏着两根交叉的红线,笑着说道:
“新娘子别动!绞脸开面,新娘子变妇人咯!”
贺秀莲紧闭着双眼,感受着细线在脸上来回滑动,轻微的刺痛让她睫毛轻颤。她穿着大红嫁衣,乌黑的头发梳成了光滑的辫子,辫梢系着红绳。炕桌上摆着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屋外传来了鞭炮声和孩子们的嬉闹声,贺耀宗蹲在门口抽着旱烟,眼睛红红的,这个沉默寡言的晋西汉子,今天也破例穿上了压箱底的中山装,把自己拾掇的利索的,毕竟今天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出嫁的日子。
“来了来了!”村口放哨的半大小子飞奔来报。
叶晨今天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中山装,胸前别着大红花,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走来。最前面是两个小伙子抬着的“离娘肉”??一块系着红绸带的猪后腿。
后面跟着挑担子的,担子里装着喜糖、点心和给新娘家的“彩礼”,两床被面,一对暖水瓶和印着“红双喜”的脸盆。
“拦门喽!”
贺秀莲的堂姐妹们手拉手堵在院门口,笑嘻嘻的向新郎官讨要红包。叶晨对此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贴着红纸的钢锚,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趁着姑娘们弯腰捡钱的空档,他一个箭步冲进院子,引得周围人一片善意的
哄笑。
迎亲队伍接上了新娘,朝着公社给叶晨分配的土坯房进发。堂屋里,严书记作为证婚人已经端坐在贴着红纸的方桌旁。桌上摆着结婚证书,上面印着教员语录和鲜艳的国徽。
这时的结婚证和后世民政局的红本本有很大的不同,与学校发的奖状类似,上面只有夫妻双方的名字,大多数的都没有夫妻双方的照片。
拜堂仪式正式开始,严书记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屋外的喧闹:
“新郎新娘向教员像鞠躬!”
九零零零后很难理解五零后的人们对教员有多么尊重,说他是老百姓的天都不为过。叶晨和贺秀莲面向墙上的教员像毕恭毕敬的深深鞠躬。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黄土墙上,紧紧相依。
“二拜高堂!”
贺耀宗和叶晨的父亲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对新人向自己行礼,彼此的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尤其是贺耀宗,他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叶晨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夫妻对拜!”
叶晨和贺秀莲面对面站着,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两人的额头轻轻碰在一起。贺秀莲闻到叶晨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在砖厂和叶晨相遇的那个下午。
此时院子里已经摆开了流水席,贺家湾的婆姨们使出浑身解数,蒸馍馍,炸油糕,炖羊肉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村子上空,孩子们在桌缝间钻来钻去,争抢着散落的喜糖。
“新郎新娘敬酒喽!”
贺秀莲端着小小的酒盅,跟在叶晨的身后一桌桌的敬酒。走到知青那桌时,一个带着眼镜的男青年,突然站起身来,举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高声朗诵道: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祝两位革命伴侣比翼双飞,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叶晨和贺秀莲给宾客敬酒的时候,贺耀宗一直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老话说的好,酒品即人品,贺耀宗注意到叶晨哪怕被宾客灌至微醺,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回护着自己的女儿。
贺秀莲也是同样如此,在叶晨喝完酒后,她跟在身后,拿着个小碟,里面夹着她提前准备好的,或是回锅肉或是鸡腿,让叶晨吃上一口,压一压酒意,小两口相敬如宾。
二人的举动让贺耀宗放下心来,叶晨拿自己的闺女当成宝一样在心疼,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二人敬到贺耀宗面前时,老汉眼含热泪,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叶晨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挺拔俊朗,眼神清明的女婿,再看看女儿秀莲脸上那依赖又幸福的光彩,喉头滚动了几下,才终于发出声音,那声音带着晋西汉子特有的厚重,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叶晨啊,好娃!你婶儿走的早,秀莲这丫头,是我和的心头肉,是命根子。她性子倔,认准了谁,那就是掏心掏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跟着你,我放心!为啥?就凭你待她的这份心,这份“知道疼人”的劲儿!老汉我活了半辈子,看人还是准的。你晓得她怕生,晓得她紧张,晓得她累,晓得在酒桌上护着她......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了。”
叶晨不自觉的想起了原世界里,贺耀宗看到孙少安当着他的面,拿闺女贺秀莲不当回事儿,用话呲哒她。当时贺耀宗是悲怆的,对孙少安说出“想打想骂随你的便”。
叶晨迎着岳父恳切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托付,他神情无比郑重,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爸!您放心!秀莲在我这里,就是我的命!我叶晨用性命向您保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让秀莲受半分委屈,吃半分不必要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