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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太极殿内,文华之气,已然鼎沸!
觥筹交错之声稍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场无声却激烈的文道较量上。
方才,一位出身「陇西李氏」半圣世家士子李秋明,显然是被现场气氛所激,按捺不住,霍然起身,朝四周拱了拱手,声音洪亮道:「诸兄!值此良辰,李某不才,偶得一首《中秋愁》,还请诸位品鉴!」
他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地吟诵道:「《中秋愁》
平分秋色夜,露白蓼花洲。
砧声敲月碎,渔火隔江浮。
有饼皆裹腹,无诗不碰瓯。
莫叹蓬山远,心舟可渡愁。」
诗一吟罢,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
这首《中秋愁》,对仗工整,意境悠远,尤其是「砧声敲月碎,渔火隔江浮」一联,画面感极强,将秋夜的静谧与辽远刻画得入木三分。
而最后「心舟可渡愁」一句,更是一扫悲秋之气,显得豁达开阔。
诗成刹那,文庙方向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一道淡青色的才气自其身前稿纸上冲起,赫然达到了「鸣州」的水准!
「好诗!李兄此诗,情理交融,实乃佳作!」
」
心舟可渡愁」,妙哉!当浮一大白!」
「陇西李氏,果然诗书传家,名不虚传!」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李秋明满面红光,矜持地向四周拱手致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丶飞快地瞥向首席方向,那位青衫尚书的反应。
见江行舟依旧只是淡淡举杯,与身旁夫人低语,似乎并未留意这边,他心中不免闪过失望。
大周圣朝的中秋之宴,从来都不只是宴饮,更是一场关乎文名丶国望的文道盛宴!
各方妖蛮丶圣人世家子弟,此刻再也按捺不住!
他们十分清楚,这场盛宴的分量!
陛下广邀东胜神州数百国度丶各大势力,齐聚洛京,此等规模,非常罕有!
在此刻所作的诗词文章,其传播速度与范围,将是空前的!
一首原本可能只是「鸣州」丶甚至「镇国」的作品,在经由如此多妖蛮大儒丶各国使节之口,传遍神州每一处角落后,吸收亿万生灵之文思愿力,极有可能产生质变,晋升为更高的层次!
若是能一举达到「传天下」,那文士及其所属势力的声望,将达到一个难以想像的巅峰!
这份诱惑,足以让任何修习文道者疯狂!
纵然是妖蛮等族,也不例外。
「在下不才,也有一首《月下独酌》,请诸位斧正!」
半圣世家「琅琊颜氏」的一名年轻进士颜真,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可惜,诗作清丽。
然才气仅仅【达府】。
颜真满脸羞愧,不由讪讪坐下,口中嘟囔着「发挥失常...这不是我平日的真实水准!」诸如此语。
甚至连一向被认为不擅文采的玄龟国使臣,也磕磕绊绊地念了一段歌颂月华滋养万物的古老祷文,带着一种原始苍茫的韵味,竟也引动了才气反应。
各妖蛮大使,诗词丶歌赋丶文章丶乃至古老的祭文————各式文体,各样风格,争奇斗艳,竞相绽放!
大殿之内,才气光柱此起彼伏,青色丶白色丶甚至夹杂着些许异色的光华,将殿堂映照得流光溢彩!
喝彩声丶赞叹声丶议论声,交织成一片热烈无比的交响曲!
然而,在这一片火热的景象中。
几乎每一位献艺者,无论是人族大儒,还是妖蛮使节,在展示完自己的作品,接受完众人的赞誉后。
他们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丶期待,飞快地瞥向同一个方向—一那张位于文官首席的丶象徵着无上权柄的紫檀木大椅,以及椅上那位始终平静得有些过分的青衫尚书,江行舟。
江行舟,如今是天下公认的文道第一奇才——当今之世,【镇国】丶【传天下】着作最多的文士。连大儒,甚至圣人,都无法与之相比。
脸上没有惊叹,没有震惊...无动于衷。
是觉得我等的诗词,不堪入目,不值一提?
是在酝酿着什麽石破天惊的大作,想要后发制人?
还是说————他已经拥有足够多的传天下之作,根本就不屑于参与,这场中秋盛宴的文道诗词「炫耀」?
种种猜测,如同猫爪一般,挠着每一个人的心。
江行舟的沉默,反而成了这场盛宴上最大的悬念。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即便他什麽也不做,也无人能够忽略他。
可惜,让所有人都感到困惑甚至有些焦躁的是,江行舟似乎真的无意参与这场争夺。
他依旧淡然地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微微侧身,与身旁明艳照人的夫人薛玲绮低语着什麽,嘴角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一手则优雅地端着那只白玉酒杯,时不时地浅酌一口御赐的琼浆,仿佛在品尝着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他的目光,时而掠过大殿中,曼妙的歌舞,眼神欣赏;
时而落在杯中之物上,神情专注;
时而又似乎放空,神游天外。
对于周遭那足以让任何文人热血沸腾的才气光华与喝彩,他竟似浑然未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这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与整个大殿热烈得近乎狂热的氛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孔兄,你看这江尚书————似乎不屑参与啊!」
孟怀义忍不住再次低声向身旁的孔昭礼开口,语气中的不解愈发浓郁。
他此番出山,就是为了亲眼见识一番这位名动天下的年轻人的才气。
若是今日不见识一番。
未免十分遗憾!
孔昭礼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江行舟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语道:「或许————在他眼中,传天下」之名,早已是囊中之物,并不值得在此刻与众人争抢这一时的长短吧。
又或者————他的境界,已不在此处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那双暗金色的瞳孔中,锐利的光芒闪烁不定。
他本以为今晚能见识到江行舟与众大儒丶圣裔丶妖蛮国大使之间一场龙争虎斗,整个东胜神州,文道巅峰的对决。
却没想到最被他看重的对手,竟一言不发。
这让他有种蓄力一击却打空的憋闷感。
「哼,故弄玄虚————」
他心中冷笑。
「江尚书。」
终于,敖丙略显冷硬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众人望去,却是东海龙宫三太子敖丙。
他不知何时已离席站立,暗金色的瞳孔如冷电般直视江行舟,周身隐有海潮虚影涌动。
「今日盛会,东胜神州文华菁英齐聚于此,诗词唱和,佳作频出,实乃天下文道盛事。」
敖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杂音,「然,本王观江尚书自宴会伊始,便浅酌低语,超然物外。莫非————是觉得在场诸位的诗文,皆不堪入目,不值一品?还是说————」
他话语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挑衅的弧度,龙威隐隐散开,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江尚书身兼殿阁大学士」之衔,乃大周文坛领袖之一。
值此良辰,若不能留下一鳞半爪,岂非让我等远道而来之人,觉得大周文道————徒有虚名?」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敖丙这番话,可谓极其尖锐!已不是简单的邀战,而是近乎赤裸的挑衅与逼宫!直接将江行舟个人是否出手,上升到了关乎大周文道声誉的高度!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江行舟一身!
女帝武明月珠帘后的自光微凝,陈少卿丶郭正眉头蹙起。
孔昭礼丶孟怀义面露忧色。
话说,纵然是文道天才,也不可能天天能写出最顶级的诗词文章。一篇鸣州镇国诗篇,酝酿一年半载,都是寻常之事。
或许,今日江行舟状态不佳,没有才思,这也正常。
妖蛮使节们则大多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在无数道意味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江行舟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敖丙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脸上并无半分愠怒,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
「敖丙太子,言重了。」
他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湖面,悄然化去了那凌厉的龙威压迫,「江某非是不愿,实是觉得诸位道友珠玉在前,江某才疏学浅,恐贻笑大方。」
敖丙冷笑:「哦?江尚书过谦了吧?谁人不知江尚书篇篇【镇国】,诗成传天下」,乃不世出的奇才。
我在龙宫早听传闻,故而专程从龙宫赶来,一睹江兄的才华。
莫非是觉得我等龙宫使节,妖蛮特使————不配聆听尚书之大作?」
这话已是将江行舟逼到了墙角,再无退路。
江行舟指节轻叩桌面,陷入沉默,并未立即回应敖丙的挑衅。
席间,张道陵圣人世家的子弟张少宁,将手中酒杯不轻不重地往案上一顿,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眼神中尽是嫉妒之色,摇头对身旁同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我看,江尚书,不过是名过其实,被世人吹捧过头罢了!」
他声音不高,但在寂静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引得周遭数席宾客纷纷侧目。
张少宁见成功吸引了注意,更是提高了声调,语气中的讥诮毫不掩饰:「平日里无外人在场,便诗成镇国」丶笔落惊风雨」,拼命积攒文名。
如今倒好,东胜神州的文道大儒泰斗丶众多圣人后裔齐聚于此。
更有四方妖蛮使节亦在翘首以待,正是扬我人族文华之时。
他反倒惜字如金,缄默不语了?」
张少宁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江行舟那波澜不惊的侧脸,一字一句道:「这莫非是————心虚了?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真正的行家面前,露了怯,砸了自家六元及第,诗词无双」的招牌?
呵呵,若果真如此,看来这位名满天下的江尚书,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不过如此嘛!」
这番言论尖锐无比,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席间激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不少与张氏交好的世家子弟面露赞同之色,而更多的大儒则微微蹙眉,觉得此言过于刻薄。
但他们疑惑的目光也再次聚焦于江行舟,想看他如何应对。
江行舟为何今日无诗?!
坐在张少宁身旁的一位半圣世家子弟,深知这是扬名的好机会,便顺势笑着拱火道:「张兄既如此说,想必胸有丘壑。
何不趁此良辰,赋词一首,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圣人世家的真正风骨,免得让些蛮夷之辈,小觑了我中土文华?」
张少宁等的便是这句话。
「好!」
他霍然起身,整了整衣冠,向御座方向及四周宾客团团一揖,朗声道:「既然诸位抬爱,那少宁便抛砖引玉,作一首《唐多令》,为陛下寿,为中秋贺!」
他深吸一口气,略一沉吟,便昂首吟诵,声调抑扬顿挫:「《唐多令·中秋》
霜瓦泻银流,云关锁碧秋。
有孤鸿丶欲语还休。
万古山河同一照,知几处丶泊离舟?
雁字擦天皱,桂香沾袖浮。
问姮娥丶可悔清游?
料得人间今夜里,有千万丶玉帘钩。」
词句清丽,意境幽远,尤其「万古山河同一照」一句,气魄宏大,将中秋月夜的普遍性勾勒出来。
词音刚落,殿内先是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与赞叹之声!
「好!好一个桂香沾袖浮」!意象空灵,如在目前!」
「张兄大才!此词初成,已有鸣州」异象,文气沛然!假以时日传诵开来,必能晋升「镇国」之列!」
便是席间许多持重的大儒,如孔昭礼丶孟怀义等人,也微微颔首,面露嘉许之色。
这首词格律严谨,用典自然,情感细腻,确属上乘之作,展现了张少宁作为圣人世家子弟扎实的功底和不俗的才情。
一道清晰的青色才气冲天而起,更印证了「鸣州」的品质。
张少宁感受着四周涌来的赞誉,脸上不禁泛起得意之色,挑衅似的瞥了依旧安坐的江行舟一眼。
然而,在一片叫好声中,几位真正顶尖的大儒,包括御座上的女帝,心中却如明镜一般。
此词虽好,辞藻丶意境丶才气皆属佳品,但————也仅止于此了。
它美则美矣,却缺少了一份足以撼动人心丶引发天地共情的磅礴力量,缺少一种超越个人感怀丶与这「万邦来朝」的宏大场面相匹配的史诗气魄。
此篇想要在这场汇聚了东胜神州顶尖人物的中秋盛宴上独占鳌头,力压群雄,仅凭这样的「鸣州」之作,还远远不够。
它的意境,终究是差了火候。
整个中秋盛宴,虽有几篇镇国诗词诞生,但也无法独占鳌头。
江行舟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酒盏,那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清晰可闻。
他抬眼望向提问的孔昭礼,目光平静如水,最终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唉————」
「非是江某不愿写,只是————」
他话语微顿,似有难言之隐。
这番作态,更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连御座上的女帝武明月,珠帘后的目光也更专注了几分。
「只是什麽?江尚书但说无妨。」
孔昭礼抚须追问,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持。
他代表的是在场所有心存疑虑之人发问。
江行舟环视四周,将席间或期待丶或质疑丶或幸灾乐祸的种种神色尽收眼底。
他的自光最后落回孔昭礼身上,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的话,却如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我只是担心————」他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似是无奈,又似是怜悯的神色,「我怕我这首中秋词一旦写就,自此往后,这中秋明月夜————天下文人,怕是再无人敢轻易提笔,再难有勇气书写中秋了。」
他稍作停顿,让这句话带来的震撼在每个人心中发酵,然后才缓缓吐出后半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预见:「若真如此,此后的中秋文道,未免太过寂寥————想到这般景象,江某————
故而迟迟不忍落笔。」
」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太极殿!
方才还有细微的议论声丶酒杯碰撞声,此刻全部消失。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
震惊丶错愕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实质,充斥在每一寸空间。
中秋!这可是诗词文道中最为宏大丶最为经典的题材之一!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对月抒怀,留下了无数不朽篇章。每年中秋,依旧是才子们竞相创作的源泉,已然成为一种文化传统和精神寄托。
而江行舟,竟然敢说————他写完之后,天下再无人敢提笔写中秋?
这已不是自信,这简直是————狂傲到了极致!是对整个文道传统的挑战!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被这「狂言」彻底逗乐的张少宁发出的爆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夸张地用手捶着桌面,眼泪都笑了出来。
「江————江大人!」张少宁好不容易止住笑,用袖角擦着眼角,语气充满了讥讽,「了不得!真是了不得!看来江大人你不止诗词文章写得好,你这讲笑话的本事,更是天下第一流!我张少宁————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猛地收住笑容,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质疑,响彻大殿:「中秋,是何等浩瀚无垠的题材!蕴含了多少悲欢离合丶宇宙玄机!你————
你江行舟,不过一凡人,竟敢口出狂言,说你一人一词,便能写尽中秋,让后世文人无路可走?滑天下之大稽!」
殿内,无数人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就连一些原本对江行舟抱有期待的大儒,如孟怀义,也微微蹙起了眉头,觉得江行舟此言,实在是过于托大,有失稳重。
「年轻人,气盛可以,但如此目中无人,言过其实,恐非君子之道啊————」
一位年老的大儒低声对身旁的同伴感慨。
场面,瞬间从对江行舟的期待,转向了普遍的质疑与不满。
「罢了!
既然诸位无此担忧,我便一试吧。」
江行舟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竟似包含着一丝对这般争强好胜的无奈。
他整了整衣袍,终于缓缓站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刹那,整个太极殿仿佛骤然一静,连流动的空气都为之停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没有走向殿中空地,只是立于席前,目光扫过寂静无声的全场。
女帝武明月藏在十二旒珠帘后的凤目微凝,不易察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司礼太监王德全何等机敏,立刻尖着嗓子,以前所未有的恭敬颤声道:「快!为尚书大人备上文房四宝!」
几名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早已预备好的紫檀木案抬至席前,铺开一张隐隐有云纹流动的雪浪宣,一方古砚中研好的墨汁乌黑鋥亮,散发着淡淡松烟香气。
「尚书大人,请!」
王德全躬身将一支狼毫紫竹笔奉上。
江行舟提笔沉吟,在宣纸上落笔:「《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笔尖轻触宣纸的刹那,他周身那股超然物外的闲适气息骤然收敛,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凝与浩瀚,以其为中心,无声扩散开来。
他并未急于书写,而是再次抬头,望向殿外那轮圆满皎洁的明月,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在与某个灵魂对话。
整个太极殿,静得能听到烛火摇曳的轻微啪声,所有人的心神都被那只尚未挥动的笔牢牢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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