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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毅背着包裹，走在苏州城的道路上。
此时的他，头上一根有着阴阳两极图案的金银发簪，正将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束起，身上青衣依旧，气质洒脱。
但他的这般模样却并未引得周围人注目，甚至连朝着这边看来...
牛毅站在保和堂外的街角，目光如刀般扫过那排成长龙的百姓。他负手而立，青袍猎猎，眉宇间透着一股沉敛的煞气。方才在八皇祖师会密议中，众人虽群情激愤，却无人敢真正出头与保和堂正面相抗??许仙义诊之举得民心太深，若贸然动手，反惹民怨沸腾。唯有他，在众声喧哗之中冷眼旁观，心中早已布下杀局。
“许仙……白素贞……”牛毅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指尖轻轻摩挲腰间玉佩。那玉佩通体漆黑，隐约有血纹游走其上，乃是他自金兜山得来的一件异宝，能窥妖气、镇邪魂，更可借天地阴煞之气为引，催动一道“噬心咒”。此术非同小可，专破修行者元神，纵是千年道行，一旦中招，三日内必癫狂自焚而亡。
他嘴角微扬，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你们要当这苏州城的‘活菩萨’，那我便让全城百姓亲眼看着，你们如何化作厉鬼索命。”
夜幕降临，保和堂内灯火未熄。白素贞正在后院煎药，炉火映照她素净面容，眉心却始终轻蹙。自白日那一瞬莫名感应之后，她心头便似压了块石头，总觉有灾祸将至。小青坐在石凳上磨剑，青锋映月，寒光凛冽。
“姐姐，你还在想白天的事？”小青停下手中动作，抬头问道。
白素贞点头：“那道视线……绝非寻常。我能感其高远如天穹，却又凝实如针芒刺背。这般修为，怕是不下于我等千年内丹之境。”
“会不会是哪位散修路过？”小青不屑地撇嘴，“如今这世道，谁还管得了凡人医馆之争？咱们又没惹是非。”
“正因如此才奇怪。”白素贞轻叹，“若为争利而来，断不会只看一眼便去；若为寻仇，也不会毫无杀意。倒像是……在审视我们。”
小青皱眉，正欲再问，忽听前堂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许仙推门而入，脸色发白，手中捧着一封烫金请帖。
“这是什么？”白素贞迎上前。
“八皇祖师会送来的。”许仙声音低沉，“邀我三日后赴宴，地点在城南‘松鹤楼’，说是共商医药大事，振兴苏州医道。”
小青冷笑一声：“这时候请客？黄鼠狼给鸡拜年！怕不是鸿门宴吧？”
白素贞接过请帖细看，指尖触到封口处一丝极淡的阴气，心头猛然一震。她不动声色地合上请帖，柔声道：“许郎，此事恐有蹊跷。那八皇祖师会长久把持医市，视你为眼中钉，怎会突然示好？”
许仙苦笑：“我也知他们不安好心。可若不去，便是拂了众望，百姓会以为我怯懦避战。况且……师父当年也曾属此会，我身为弟子，岂能拒而不往？”
“迂腐！”小青拍案而起，“你当他们是讲道义的人？前脚请你吃饭，后脚就能给你灌毒酒！我看不如直接关门歇业，带着药方远走高飞。”
“不可。”白素贞摇头，“我们来此本为济世，若因惧怕而逃，岂不辜负初心？再说，他们未必敢明面动手。”
她眸光微闪，忽然取出一枚玉符，递予许仙：“这是我以百年修为炼制的‘护心镜符’，贴身佩戴，可挡一次致命攻击。明日我会暗中跟随，若真有变故，自有应对之策。”
许仙还想推辞，却被她坚定眼神制止，只得收下。
三日后，松鹤楼。
雕梁画栋，宾客盈门。八位身穿锦袍的老者端坐主位，皆是八皇祖师会的长老，个个面色威严，气息浑厚。楼下大厅摆开数十席，苏州各大医馆掌事齐聚一堂，觥筹交错间笑语喧哗，看似其乐融融，实则暗流汹涌。
牛毅坐在角落阴影处，一身黑衣与灯火格格不入。他手中握着一只青铜铃铛，铃舌非金非铁，竟是一截指骨所铸。每当有人经过他身边，铃铛便会无声震动一下，仿佛在回应某种隐秘召唤。
许仙步入大厅时，全场瞬间安静。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义医大人’来了？”一名胖医师阴阳怪气开口，“听说您这几日治好了三十多个瘫痪病人？啧啧，连太医院都做不到的事，您轻轻松松就办成了，莫非是神仙下凡？”
众人哄笑，目光讥诮。
许仙神色平静，拱手行礼：“诸位前辈在此，晚辈不敢居功。治病救人，本分而已。”
“好一个本分！”上首一位白须老者缓缓起身，正是八皇之首??李元通，“许仙，你师父甘云当年也是我会中俊杰，可惜啊，太过理想主义，最终落得个被逐出门墙的下场。如今你重蹈覆辙，免费施诊，扰乱医市，可知错？”
许仙坦然道：“晚辈不知何错之有。医者父母心，贫者无力购药，难道就该等死不成？”
“放肆！”另一长老怒喝，“医药乃商品，定价由市，岂容你一人擅改规矩？你此举看似仁善，实则动摇根基！今日你能免诊，明日是否要分粮？后日是否要夺权？”
“够了。”李元通抬手止住争论，语气转缓，“今日请你来，并非要责罚于你。相反，我们愿给你一条明路??加入八皇祖师会，共享苏州医利。只要你肯签署盟约，承诺不再义诊，过往之事，一笔勾销。”
满堂寂静，所有目光聚焦许仙。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招安。接受，则沦为利益集团傀儡；拒绝，则彻底成为公敌。
许仙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多谢诸位厚爱。然晚辈行医之初，曾对天发誓：但凡有一口气在，绝不拒诊贫苦之人。此志不改，生死无悔。”
话音落下，厅内气氛骤然冻结。
李元通眯起眼睛，缓缓坐下：“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了。”
就在此刻，牛毅悄然起身，走到许仙身后三步之处，右手轻摇青铜铃。铃声无形，却直透识海。许仙猛地头痛欲裂，眼前幻象纷呈：百姓跪地哀嚎、房屋燃起大火、自己手持利刃屠杀无辜……
“啊??！”他抱住头颅，痛苦嘶吼。
“许大夫怎么了？”有人惊呼。
“怕是旧疾复发了吧？”牛毅假意关切上前扶住，“快，扶他坐下！”
白素贞藏身窗外屋檐，早已察觉异常。她见许仙神情扭曲，立刻意识到有人施展精神类邪术，当即咬破指尖，以血画符，一道银光自袖中射出，直击牛毅手中的铃铛！
“铛??！”
清脆响声炸开，铃铛应声碎裂，牛毅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骇然抬头，只见屋檐之上一道白衣身影凌空而立，月光映照下，美得近乎虚幻。
“妖……蛇！”他低吼出声。
白素贞飘然落地，挡在许仙身前，冷冷环视全场：“尔等勾结邪修，谋害良医，已犯天条。我本不愿现身，奈何尔等逼人太甚！”
“果然是妖孽作祟！”李元通猛地抽出腰间桃木剑，“难怪许仙能有如此医术，原来是靠妖法蛊惑人心！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诛除此妖！”
众长老齐声响应，纷纷祭出符?法器，一时之间火符飞舞、雷印轰鸣，整个松鹤楼陷入混乱。
小青从侧门杀入，青锋剑舞出一片寒光，瞬间斩断三张追魂符。她怒斥：“老东西们，睁大狗眼看清楚！我们救了多少人性命，你们却想用阴谋毁掉一切！”
混战爆发。
白素贞护着许仙退至墙角，迅速为其渡入一道纯阳真气，驱散脑中邪念。许仙渐渐清醒，颤声道：“素贞……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我杀了很多人……”
“那是幻术。”白素贞紧握他的手，“有人想让你发狂，当众行凶，借此败坏名声。”
“是谁？”许仙怒目四顾。
“是他。”白素贞指向牛毅。
牛毅已被小青逼至楼梯口，左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骨牌，狠狠砸向地面！
“轰！”
黑烟冲天而起，凝聚成一头狰狞鬼面，獠牙外露，双目赤红。那竟是传说中的“九幽魇灵”，专食人类恐惧与怨念而成形，寻常道法难伤。
“哈哈哈！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懂修行？”牛毅狂笑，“我在金兜山遇奇缘，得此魔物认主！今日，就让你们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魇灵咆哮扑来，一口咬碎一名长老的护身铜镜，随即挥爪横扫，三人当场吐血倒地。
白素贞神色凝重，低声道：“此物沾染极阴之地怨气，需以纯阳真火净化。”
她双手结印，体内千年修为运转，头顶浮现一轮皎洁明月虚影。月华洒落，化作银焰熊熊燃烧，直逼魇灵而去。
两者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小青趁机突进，剑尖直取牛毅咽喉。然而就在即将得手之际，牛毅忽然撕开胸前衣襟，露出一块镶嵌在皮肉中的诡异符文??那符文蠕动如活物，竟是一张人脸形状！
“献祭！”牛毅嘶吼，“以我精血，换你一击必杀！”
那人脸符文猛地脱离身体，化作一道黑箭，速度超越视线极限，直射白素贞心口！
“姐姐！”小青惊叫。
千钧一发之际，许仙猛地推开白素贞，自己却被黑箭贯穿胸膛！
“许仙！”白素贞目眦尽裂。
许仙倒在血泊中，嘴唇颤抖：“素贞……别哭……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白素贞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按住他伤口，泪水滴落在许仙脸上。她仰天长啸，周身气息暴涨，原本温婉的面容变得凌厉如霜。
“你……竟敢……伤我夫君……”
刹那间，天地变色。
滚滚乌云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电蛇狂舞，雷声滚滚。白素贞长发飞扬，双瞳转为金色竖瞳，背后隐隐浮现出一条百丈巨蛇虚影，鳞片闪耀如雪，寒气冻结空气。
“万年道行……今日破戒！”她一字一句，声如洪钟，“凡参与此事者，皆??死！”
一道白色雷霆自天而降，精准劈中牛毅。他连惨叫都未发出，瞬间化为焦炭。魇灵哀鸣一声，被月火焚烧殆尽。其余长老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
李元通颤抖道：“白……白娘子饶命！我们只是受人蒙蔽……”
“闭嘴。”白素贞冷冷扫过众人，“你们贪图私利，构陷良善，今日若留你们性命，天理何存？”
她抬手一挥，数十道冰锥凭空生成，贯穿所有长老心脏。鲜血溅满松鹤楼墙壁，如同盛开的红梅。
小青怔住了：“姐姐，你从未杀过人……”
“为了许仙。”白素贞抱着昏迷的丈夫，声音沙哑，“我可以堕入地狱。”
风雨渐歇。
翌日清晨，苏州城百姓得知松鹤楼一夜之间八皇覆灭，无不震惊。官府调查数日，最终只能归结为“内部火并”。
保和堂依旧开门迎诊，只是许仙卧床不起，需静养百日。而白素贞从此不再掩饰身份，每日坐镇堂前，凡有病患前来，皆亲自问诊。
有人问她为何冒险暴露真身。
她只是望着远处青山，淡淡道：“世人常说妖魔可怕，可真正的恶，从来都藏在人心深处。我宁可他们惧我，也不愿见许仙再受一次伤害。”
数月后，许仙康复，夫妻二人携手登上虎丘塔顶。
“素贞，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许仙轻声问。
白素贞依偎在他肩头，微笑：“只要你不离，我不弃，哪怕天庭降罚，佛祖阻路，我也陪你走到尽头。”
风起云涌，江湖未远。
而在遥远的西陲金兜山上，一座古老洞府缓缓开启，石壁之上刻着一行苍劲古字：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洞中传来低沉笑声：“有趣……这场劫数，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