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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
友谊发行的副总杜明礼手里拿着一份《电影镜》报纸,正在阅读一篇标题为“纳吉丝与拉兹·卡普尔:《流浪者》片场秘恋!”的文章。
《电影镜》是电影八卦杂志,专注宝莱坞明星绯闻、片场秘闻,也会转载好莱坞的消息,以英文为主,面向精英阶层、殖民遗留读者,为吸引普通读者,会插入印地语标题或短评。
因此,杜明礼可以轻松阅读。
他来印度带了两个任务,一是带纳吉丝回香港,二是考察市场,为友谊片寻找一个切入点。
现在看来完成第一个任务不难,纳吉丝和小拉兹的婚外情关系尽人皆知,纳吉丝去香港拍片,顺便避避风头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老板的个人想法可能会落空,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对纳吉丝非常上心,既将她纳入印度发行计划,也明确表达对她有想法,这都给小拉兹当情人了,估计老板会放弃个人想法。
他初步考察了市场,印度的电影市场挺火爆,大有作为,但这边的影片多以180分钟为时长标准,剧情时长140分钟、歌舞时长40分钟,不仅胶片用量大,参演的人员也多,不算咖喱啡,一部影片点下人头至少五十往上,都是钱呐。
当然,只要拷贝卖得好,这都是小问题,大问题是似乎印度人并不喜欢港片,在新加坡很少印度裔会进戏院看电影,来了孟买,他更是了解到从来没有一部港片在印度上映,只有一些拷贝流入有钱人手里供私人观影。
再一打听,所谓的“有钱人”咖喱味不纯,人生最好的年华不是在上海,就是在香港度过,根本没有参考意义。
文化人是这个德行,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潜在观众群体对中国就没印象,根本没法判断输入哪个类型的影片进印度会有市场。
至于印度电影市场对外限制开放,每年只引进50部电影,且为好莱坞30部、英国10部、其他10部的事实,杜明礼一点不在乎,友谊发行的主要战略就是本土化,港片进不来,友谊片可以在印度立项、在香港拍摄,以友谊印度片的名义在印度上映。
说到本土化,印度并没有执行闭关锁国的策略,外资可以在印度投资,包括电影行业,但印度对外资说不上多友好,《工业政策决议1948》颁布后,外资在印度电影公司的持股上限定为30%,董事会必须由印度人占多数,关键岗位如制片人、导演需本土人士担任。
还有一个比较要命的规定,外资企业每年最多汇出8%利润,杜明礼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琢磨以后怎么将利润带走。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说冼耀文没想过将利润带走,就是有想法也有的是办法。
好在他没花太多心思考虑这个问题,布局印度市场的战略方针老板已经拍板,由不得他反对,做事已成定局,放弃的选项已摒弃,那就先做事,后面再考虑利润转移问题也来得及。
一张报纸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阅读,他从字里行间筛选适合签约“老黑猫”的演员。
孟买分公司的名字,老板钦定“BlackAuldCat”,一改其他以股东名或地名为组合的惯例,Auld不再是音译,而是改为意译并融入公司名“黑色老猫”。
一身黑是孟买猫的典型特征,且英文学术名为Bombay,与孟买英文地名相同,严格说起来,孟买分公司的名字也没有脱离命名惯例,只是不清楚老板这次为什么别出心裁。
不管它,老黑猫就老黑猫,无所谓,正式文件里只会出现“BAC”。
纳吉丝、苏莱雅、米纳·库马利、玛杜芭拉,宝莱坞四个正当红的女演员中,杜明礼在玛杜芭拉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他打算主要公关这位女演员。
玛杜芭拉年纪轻,虚岁年方十八,容貌极美,五官上雅利安人的特征不是太明显,稍稍偏向欧洲白人,又有东方女子的神韵,符合华人的审美,天生一张国际脸。
玛杜芭拉从业经验丰富,1941年八岁时入行,从儿童配角、配角、主角对戏反角,再到主角一步步走过来,整个成长过程相当扎实。
正因为童星出道,她的合约都是父亲出面签订,去年她的合约签在斯坦电影,合约期10年,违约金50万卢比,她的片酬在4万卢比上下浮动。
而1951年的印度,还在实行1925年颁布的继承法,女性无权继承家族土地,寡妇仅可获丈夫财产的1/4,其余归男性亲属。
童婚合法,1951年仍有三成女性在15岁前结婚。
离婚权不对等,男性可单方面休妻,女性需法庭诉讼,已经发生的案例当中,最短诉讼时长11年11个月29天。
女性没有状告强奸的权利,除非受害者可以提供2名及以上男性目击证人,否则案件驳回。
没有婚内强奸这一说,妻子有义务维护丈夫权益,如同房权、辱骂权、殴打权等。
拉贾斯坦邦、北方邦等地,依然大范围保留着杀女婴的传统,有些家庭生下孩子一瞧是女婴直接溺死或扔到荒山野岭自生自灭。
这么做既有重男轻女的原因,也有实际困难,印度每年都有不少适婚女性因家里拿不出足够的嫁妆而自杀或被杀,即所谓的DowryDeath,嫁妆不足致死。
很少女性拥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九成女性的婚姻由父母包办,对女演员来说,若反抗父权,如拒婚,参演的影片可能会被禁映。
玛杜芭拉有兄弟姐妹十一个,她排行第五,婴儿期夭折四个,她还有六个兄弟姐妹,其中四个姐妹,也就意味着她父亲需要筹备四份嫁妆,所有,玛杜芭拉的收入九成被她父亲以筹备嫁妆的名义占据。
今年年初,玛杜芭拉因在片场晕倒送到医院后检查出患有一种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缺陷室间隔缺损,印度没有办法治疗,需要去伦敦,而斯坦电影的合约第十二条——演员必须完成所有拍摄,无论疾病或意外,否则赔偿3倍片酬。
斯坦电影明知玛杜芭拉的病情,依然逼她拍淋雨的戏份,并在新的一部影片中增加了单独的合约——制片方不承担任何拍摄导致的健康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心脏衰竭、精神损伤。
欺人太甚,是个人都忍不了,玛杜芭拉怎么说也是大明星,朋友还是有几个的,有人给她支招以“未成年时被迫签约”为由提起诉讼解约,但法官以行业惯例为由驳回。
解约无望,玛杜芭拉沮丧之余,想着自己还有大好青春,抓紧时间看病才是正事,于是,她问父亲要求看病,谁知她父亲不给,还催她赶紧去片场开工,年方两岁的妹妹也到了筹备嫁妆的时候。
她欲哭无泪,万念俱灰,她可是家里的摇钱树呐,十几口人都靠她养活,就是不讲父女之情,是个人就知道机器坏了得修啊。
既然父亲不仁,她也只能不义,她再次诉讼,试图拿回财产控制权,但传票还没到她父亲手里,七大姑八大姨、姐姐妹妹哥轮番求情、集体施压,她只好撤诉。
玛杜芭拉现在是里外不是人,同斯坦电影已经把脸撕破,但合约依然要执行,可想而知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家里那边就算依然维持表面的亲密,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还有身体只能拖着,仅靠吗啡镇痛,承担着成瘾风险。
她的状态急需一个贵人出面搭救,如果贵人正好需要千金买马骨,这就算是凑上了。
老黑猫在印度以千金买马骨为开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50万卢比的违约金,以及大约10万卢比的看病预算是需要的,60万卢比约等于72万港币,这么大一笔预算,他的报告应该怎么写?公司是否有能力调剂出这笔钱?
杜明礼非常纠结,他觉得吸收玛杜芭拉是一个好主意,但不确定的东西有点多:
一,老黑猫要在不引起玛杜芭拉反感的前提下和她签订长约,不能少于10年。
二,要确定英国医院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的水平,能治好或吊命的区别会影响后续计划,他希望是吊命,玛杜芭拉保持病怏怏的状态方便炒作,公司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从她身上榨出无限的价值。
三,如果是吊命,玛杜芭拉的死期能不能契合公司的利益,最好是死在炒作达到极限,她的票房号召力开始走下坡路的临界,这么一来,公司可以联合她的家人攫取最后一点价值。
万一一直病怏怏吊着,拍不了戏,死也死不了,公司就尴尬了,好人已经装上,不能半途而废,这马骨会一轮轮吞千金,到时,他如何自处?
他左手抓起一个“GolGappa”送进嘴里,右手握着笔轻点桌面,一边咀嚼,一边斟酌给老板的报告如何措辞。
公司已经在内部发布了股分计划,分为管理股和供股两大块,高管和扛票房的明星每年可以参与一次评估,视贡献,公司会给予一定的股份分红。
三年后,公司会进行一次行权评估,原先只享受分红的股份一定比例变为实际持有,即成为股东,并开始享有供股权,每年都有权购买一定额度的公司股份,是否购买由个人决定。
友谊影业的前景如何,他这种奋战在发行一线的人再清楚不过,其他公司只知拍片在本埠上映、卖去南洋,他照老板制定的战略东奔西走,太清楚他攻关的每一个点一旦结成网能爆发多大的能量。
再说,从他入职至今,老板从来没有违背公司标志“斜天平”的宗旨不等价交换“公司给你的,永远高于你贡献的价值”。
为这样的公司和老板卖命,他愿意尝试提交冒险的计划,哪怕被老板打回。
左手手指在纸上一撇,撇去绿色的汤汁,右手的笔发出沙沙声。
福特区,埃尔芬斯通大厦。
钟洁玲挺着肚子坐在维克托孟买事务所的办公室里,同贾姆希德·杰汉吉尔·巴巴、丁肖·马内克吉·佩蒂特两人在探讨业务。
“吉莉安(Gillian),在印度购买瑞士手表需要买家提供海外收入证明才有资格购买,过去十天,我们做了二十单这样的生意。”
钟洁玲翻着手里的文件,说:“印度进口的最贵瑞士手表什么价钱?”
“5000卢比。”
“我们一单收1200卢比的佣金,并不实惠,买家为什么不直接买走私货?”
“因为稀少,政府今年只允许进口200只瑞士手表。”
“原来这样。”钟洁玲继续翻阅文件,“今朝集团一批价值30万英镑的中国丝绸后天抵达孟买港,需要变成印度丝绸然后运往英国。”
贾姆希德问道:“只有一批,还是经常有?”
“如果顺利,每个月都有一批,有什么解决方案?”
“在卡纳塔克邦的班加罗尔成立一家丝绸企业,需要一定的印度丝绸真实对外销售。”
“这个问题容易解决。”说着,钟洁玲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同,“美国朱丽叶品牌管理公司需要采购贝拿勒斯丝绸、坎奇普拉姆丝绸、阿萨姆丝绸和帕托拉丝绸,采购合同可以分拆,一部分给丝绸企业,另外的卖给有需要的人。”
贾姆希德接过合同翻了翻,“我们能留下多少佣金?”
“翻到最后一页,朱丽叶品牌管理制定了指导采购价,不超过指导采购价,保证质量,能留下多少佣金看我们的业务水平。”
闻言,贾姆希德很是高兴,这一单能拿到不菲的佣金。
印度自独立就面临外汇短缺,只好执行严格的政府管制,企业若需进口商品或支付国际款项,必须通过印度储备银行审批,流程复杂且额度有限。
另,权力过于集中自然滋生腐败,就是印度储备银行砖缝里的蚂蚁也有不低的伙食标准,印度企业有合法获得外汇的渠道,却没有合法获得外汇的手段,不给蚂蚁提高一下伙食标准想拿到外汇简直白日作梦。
一张出口订单等于获得外汇的渠道,企业可以溢价买下订单,剩下的事情自有律师事务所负责居间操作。
钟洁玲又掏出几份采购合同放于桌面,“中丰公司需要采购粉红岩盐、卡西曼迪黑米、麝香鹿肉、黄金大米,一样的操作模式,但需要长期采购。”
贾姆希德抠了下指甲盖,“麝香鹿肉和黄金大米都在喜马拉雅山区,运到孟买很困难,是否可以从尼泊尔出境?”
“尼泊尔有港口吗?”钟洁玲话一出口,转动椅子看向背后墙上的地图。
贾姆希德点头道:“三面接壤印度,北接中国XZ。”
钟洁玲看了地图,说:“这一单暂时搁置,我和客户沟通。金季商行有一批印度企业急需的英国和德国机械,价格非常实惠,目录明天会送到,这一单没有佣金,你们用来开拓人脉。”
贾姆希德摇头,丁肖点头。
钟洁玲接着又拿出几份合同,一一交代。
一份份合同是维克托总部对孟买事务所的支持,搞定了合同,孟买事务所今年的收入就有了保障,贾姆希德和丁肖可以从容开拓业务,不用买手表的烂业务都接。
探讨完业务,钟洁玲挺着肚子下楼,准备前往机场飞德里。
德里南部的古鲁格拉姆是CRPF学院所在地,那是一所警察学院,继承了原英国人建立的西姆拉帝国警察学院的师资力量,也继承了一些职能,比如延续英国殖民地之间的交流活动。
辅警也是警察,冼耀武没有正当理由不可能长时间请假,恰好香港工会组织各种活动日益频繁,警队高层觉得有必要加强警队的防爆能力,从各个部门抽调人员赴印度学习防爆战术“藤盾阵型”,冼耀武搞了一个名额。
去机场的路上,钟洁玲翻阅着一沓报纸,报纸是有人给她送来的,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是大伯安排的人。
报纸上一些文章被红笔圈了起来,文章的内容是关于印度各邦干旱或洪涝的消息,比哈尔邦、奥里萨邦遭遇严重干旱,雨季降雨量减少40%,今年的Kharif(季风作物)可能面临三成减产。
阿萨姆邦、西孟加拉邦因布拉马普特拉河洪水,稻田被毁,大米价格正在暴涨。
一张时间较早的报纸上刊登着一则消息,大致内容是5万巴基斯坦难民涌入印度,证明了印度制度的优越性。
在红圈边却有中文旁注:
巴基斯坦难民涌入数量激增,印巴边境已聚集上百万,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印度独立后,失去巴基斯坦的主要产粮区旁遮普,导致小麦、大米供应减少。英国统治时期,印度粮食依赖缅甸、泰国大米进口,独立后供应链断裂。
尼赫鲁实行社会主义经济,今年开始推行粮食管制政策,强制征粮,但印度政府的分配效率堪忧。
看完,钟洁玲的脑海里冒出七个字“大饥荒、囤积居奇”,接着是问号,“大伯收集这些信息要做什么?”
……
“早上好。”
嘉娜来到客厅,往墙上一倚,看着在做倒立俯卧撑的冼耀文。
“早上好。”冼耀文的锻炼未停。
嘉娜嘴里吐出白雾,眼睛黏在冼耀文的公狗腰上,媚态十足,“昨晚我很开心。”
“我也是。”
“今晚?”
“很忙,需要和海华丝谈合约,不知道几点可以结束。”
“谈通宵?”
“商业谈判。”
“我可以晚点过来。”
一组刚好完成,冼耀文从地上站起,呷了口水含在嘴里片刻,吐出,拿起边上的毛巾抹了抹汗,双脚迈动,来到嘉娜身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不要给我欠你什么,你急着要回去的错觉,今晚我不想见到你。”
嘉娜呵呵一笑,“你给了我可口的一餐,我等不及吃下一餐。”
“你今天应该去解决弗兰克的问题,稍等。”说着,冼耀文来到自己的公文包前,取了两沓钱回到嘉娜身边,“我手头只有这么多。”
“我还有一点,加起来足够了。”嘉娜接过钱,往地板上一扔,双手搭在冼耀文肩上,“陪我吃早餐?”
“嗯哼。”
伦敦。
下午茶时间,政府通信总部,小格利菲斯老爹格利菲斯·伦敦的办公室,一名下属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洛杉矶时间昨天晚上,法鲁克在若热·贵诺的庄园参加派对,一起的人还有耀文·冼,他们举行了‘赛马’比赛,法鲁克输了120万美元,若热·贵诺100万美元,耀文·冼20万美元。”
“为什么金额不同?”
“好像是耀文·冼借口自己拿不出100万美元,降低了赌注。”
“你怎么看?”
“耀文·冼有能力拿出100万美元,只是他很克制,不喜欢参加赌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