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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沈叶就拿到了甄演写的那份税赋奏折。
内容完全是按沈叶的意思来的,但读着读着,沈叶忍不住就乐了??这甄演,还真是天生一块当“神剑”的料儿!
别的先不说,就单说他这奏折最后那几句...
风雪又起时,寺中铜炉火光微颤。老尼盘坐于地窟深处,指尖轻抚那块血帕,口中低诵经文,声如细沙滑过古井。她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便再难停歇。纵使赵承渊选择隐退,将真相封存百年,可人心如种,一经播下,终有破土之日。
西域九大寺院陆续收到《正统辨》抄本,僧人们依嘱秘藏,却不知其中字句早已悄然渗入讲经堂的日常论道之中。某年春,一名年轻沙弥在辩经大会上引述书中“君权在民不在血”之说,震惊四座。长老欲斥其妄言,翻阅典籍却发现此语竟出自儒家正统,且逻辑严密,无懈可击。自此,《正统辨》虽未公开流传,其思想却如暗流奔涌,潜移默化地动摇着皇权神授的根基。
与此同时,中原大地并未因太上皇归隐而彻底平静。赵景珩虽力推新政,然朝中旧勋贵势力盘根错节,尤以周崇礼余党最为顽固。他们暗中串联,散布谣言,称赵承渊实为前朝遗脉,意图复辟,更有人伪造书信,假托“渊叟”之名策动边军叛乱。一时间,南北议论纷起,士林分裂为两派:一派尊崇“贞观气象”,赞太上皇高义;另一派则咬定“血脉正统不可违”,鼓吹清洗“伪嗣余毒”。
赵景珩面对滔天风波,不怒不惧。他召集群臣于太极殿,当众焚毁伪造书信,厉声道:“朕之父皇若要夺位,何须等今日?他若想复国,又岂会写下《正统辨》,教天下人莫拘出身?”言罢,命人取出《贞观政要》置于龙案之上,“此书所载,皆为民心向背、吏治清廉之道。诸卿若有异议,不妨著书立说与之辩论??但凡煽动兵戈、构陷忠良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削爵下狱!”
诏令既出,举朝肃然。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保守大臣顿时噤若寒蝉。而民间读书人却为之振奋,纷纷撰文响应,《明道集》《平议录》《民本新论》相继问世,皆以《贞观政要》为宗,倡导选贤任能、轻徭薄赋。更有甚者,竟将赵承渊早年赈灾、平叛、兴学之事编成话本,在茶楼酒肆广为传唱,题曰《九皇子传奇》。
这年冬至,西山别苑外竟排起长队。百姓携香烛纸马,自发前来祭拜。有人说他是活佛转世,救万民于水火;有人说他是真命天子,却被奸人夺去龙椅;还有孩童吟唱童谣,声音清脆如铃:
>“金銮殿上坐傀儡,
>茅屋灯下写春秋。
>不争九五争黎庶,
>一纸文章胜王侯。”
赵承渊闻之,只是微笑,并未阻止。谢无咎来访,见状叹道:“你当年烧了《天统实录》,如今却让千家万户口耳相传。历史终究不是靠焚书就能抹去的。”
赵承渊望着窗外飘雪,缓缓道:“我不是在对抗遗忘,我只是给了人们一个记住的理由。”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愿接受这份“记忆”。某夜,三名黑衣刺客潜入西山别苑,手持淬毒短刃,直扑主屋。幸得游璧早有防备,率亲卫埋伏院中,一场激战后擒获二人,一人当场毙命。审讯之下,供出幕后主使竟是礼部尚书之子,此人乃周崇礼门生之后,自诩“卫道之士”,誓要铲除“乱统妖孽”。
此案震动朝野。赵景珩本欲严惩,却被赵承渊劝止。“杀一人易,化一念难。”他说,“这些人不是不懂理,而是怕失去。他们恐惧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所代表的‘变’。”
最终,涉案官员仅被革职流放,其家族子弟则被强制送往南方新设的“革新书院”就读,学习新政理念。此举出人意料,反倒赢得不少士族好感。十年后,其中一人竟成为推行土地改革的骨干,曾在奏疏中写道:“吾父误执旧规,几陷家族于不义。幸得太上皇宽仁,使我得以明辨是非,知何谓真正忠义。”
岁月流转,赵承渊的生活依旧简朴。每日清晨扫院、授课、读书,午后小憩,傍晚与村童对弈。他不再提宫闱往事,也不问政事细节,仿佛真的成了那个名叫“老赵”的乡野塾师。唯有每年冬至,他会独自前往玄冰台旧址,在残垣断壁前点燃三炷香??一祭母妃,一祭七哥,一祭所有死于夺嫡之祸的兄弟。
这一年,他又一次站在寒风凛冽的废墟之上。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已年过三十的赵景珩,身披素袍,未带仪仗。
“你怎么来了?”赵承渊轻声问。
“我想看看您每年都祭什么。”赵景珩跪坐在雪地中,目光落在那三炷香上,“小时候我不懂,以为您是在祭自己失去的一切。现在我才明白,您是在赎罪。”
“赎罪?”赵承渊苦笑,“我有什么罪?”
“您觉得,若当年您登基为帝,九龙夺嫡就会停止吗?”赵景珩抬头看他,“不会。正因为您存在,其他人更不会甘心。哪怕您仁德如尧舜,也挡不住权力的贪婪。所以您选择消失,用自我放逐来终结这场血腥游戏??这不是超脱,是牺牲。”
赵承渊怔住。
他从未这样想过。
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个看清真相后不愿再斗的人。可儿子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剖开了他深藏心底的情感??原来他的退让,并非全然出于淡泊,而是害怕再一次目睹手足相残。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声音微颤,“我怕。我怕自己一旦回来,战火重燃,百姓遭殃。所以我宁愿被人遗忘。”
“可您错了。”赵景珩坚定地说,“真正的和平,不是靠逃避换来的,是靠直面过去、重建秩序得来的。您写的《贞观政要》,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以德服人’;您留下的《正统辨》,教会天下人思考‘谁才有资格统治’。您没有逃,您换了另一种方式战斗。”
父子二人沉默良久,唯有风雪呼啸。
回到别苑当晚,赵承渊翻出柳嬷嬷留给他的那封信,反复读了几遍,然后轻轻放在枕边。那一夜,他梦到了母亲。她穿着元妃朝服,站在一片莲花池畔,对他微笑:“渊儿,你终于走出了阴影。”
翌日清晨,他唤来侍从,命人准备笔墨纸砚。他对谢无咎说:“我要写点东西,不是给今人看的,是给后人看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闭门不出,昼夜执笔,写下一部名为《渊庐纪事》的手稿。书中首次完整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双生子之谜、调包计真相、金棺密室、传国玺下落……一字一句,皆为亲历。他在序言中写道:
>“吾不敢自称圣贤,亦不欲博取同情。唯愿后来者知:历史可以被篡改,但真相不会永远沉睡;权力可以被窃取,但民心不可欺瞒。我之所以活着,不只是为了复仇或夺位,更是为了证明??一个人,哪怕被剥夺姓名、身份、地位,只要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就仍能照亮黑暗。”
写毕,他将手稿密封于铁匣,交予赵景珩:“百年之后方可开启。若那时天下尚需警醒,便让它说话。”
赵景珩含泪接过,郑重叩首。
时光荏苒,又过十载。赵承渊已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但他仍坚持每日讲学,尤其喜爱教导女孩识字。他曾对人说:“女子聪慧不下男子,只是从前无人给她们机会。”村里少女受其影响,纷纷求学,其中有三人后来考入京师女学,成为首批女史官。
临终前那一月,天降大雪,九盏长明灯中有八盏熄灭,唯第九盏依旧明亮。游璧日夜守候床前,某夜忽听他喃喃低语:“柳嬷嬷……我回来了……我没变成怪物……”
三天后,赵承渊安详离世。消息传出,举国悲恸。皇帝罢朝三日,百官素服致哀,百姓自发焚香祭奠,街头巷尾皆闻哭声。京都万民请愿,欲为其建庙立碑,赵景珩却下诏婉拒:“父皇一生厌奢华、恶虚名,若立庙塑像,反违其志。不如多建一所学堂,多养一名孤幼,方是真正纪念。”
于是,全国兴起“渊庐书院”热潮。各地以“渊庐”为名创办义学,专收贫寒子弟,教材皆采自《贞观政要》与《正统辨》。百年之后,这些书院培养出无数清官良吏,其中不乏宰辅重臣。而《渊庐纪事》也在预定时间开启,轰动天下。史官据此重修前朝实录,彻底推翻皇后所篡版本,恢复赵承渊应有地位。
更有意思的是,考古学者多年后发掘阿兰若迦罗那寺遗址,在地窟金棺内发现半朵莲布与血帕,经鉴定确为前朝织物。而在铜镜背面,竟刻有一行极小的西域文字:“真命不在紫宸殿,而在苍生眼中。”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赵承渊未曾称帝,却比许多帝王更深入人心。他没有留下陵墓,但他的名字活在每一条被修整的道路、每一间灯火通明的学堂、每一个敢于质疑权威的读书人心中。
某年清明,一名小女孩来到慈恩寺旧址,手持一朵白莲,轻轻放在第九盏长明灯前。她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只听父亲说过:“他是让我们都能读书的人。”
风吹灯焰,光影摇曳,仿佛回应着千年的守望。
而在遥远的西域雪山之巅,forgottentemple的钟声又一次响起。老尼的弟子推开密室石门,看见那块血帕静静躺在金棺之中,半朵莲花色泽未褪,宛如昨日初绣。
风穿过殿堂,拂动经幡,隐约传来一句古老偈语:
>“身如浮云散复聚,
>心似明月照幽谷。
>不执龙袍承天命,
>自把山河作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