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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芸芸怅然若失。
“你的字若是自学,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黎循传认真说道,“字迹能看清,大小也一般,一般学童大都学到此。”
江芸芸捧着鸡丝面,怅然若失:“你觉得我现在若是拿这个答案交给黎公,黎公会满意吗?”
黎循传眉心紧皱,捧着那几张纸,也跟着唉声叹气:“可能,不太行。”
两少年头挨着头,肩并着肩,齐齐叹了一口气。
鸡丝面幽幽的香气在两人鼻尖,勾的两人齐齐动了动鼻子。
“还是先吃饭吧。”江芸芸重新坐回廊檐下的长几上,呼噜了一口面条,“这个面真好吃。”
“祖母说看你这几日清瘦了,叫人特意给你煮的。”黎循传斯文地吃了一口,“还有四天时间,你也不必太着急。”
江芸芸低着头,飞快地吃好一碗面,抬头时,却发现角落里不知何时倒映出一个影子。
“练字绝非一日之功,你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祖父不会对你有太高的要求,你只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就好了。”黎循传并未发现江芸芸的异样,继续安慰着,“而且我今日叫我爹试探了一下,祖父说‘他的标准在你不在他’,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
江芸芸目光看向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影子,目光微动。
“只是祖父一向对我们要求很高。”黎循传叹气,“也不知他的简单,和我们的简单,是不是一个要求,也许你就这样交上去,祖父也能看中呢,也许还打回来骂你一句‘狗屁不通’。”
他说完也觉得好笑,自己笑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但祖父这句话说明事情也许没我们想的难。”
门口的影子悄然离去。
江芸芸回声,随口问道试探:“你们以前有多难?”
“练不好这个大字,背不下这篇文章,写不好这篇策论,便不能睡觉。”黎循传皱着脸,“我小时候便因书背得不够快,被祖父饿过好几日肚子,手心也被打肿过好几次。”
江芸芸大惊失色。
“对徒弟也这么严格吗?”她忍不住有问道。
“自然!”黎循传为祖父鸣不平,“我祖父一向一视同仁。”
“祖父年轻时在翰林院教过一个神童姓杨名一清,号邃庵先生,成化八年壬辰科的进士,守孝结束后授中书舍人,今年年初升任山西按察使司佥事,据说当年教导这位神童时祖父格外严厉,写不好功课一样不能下课,而且对他功课的要求可比对我们高。”
江芸芸咋舌。
“他还收过两个得意弟子,一个姓李名东阳,号西涯先生,也是自小闻名遐迩的神童,天顺七年的二甲第一。弘治二年守孝回来后升为左春坊左庶子,兼任侍讲学士,去年三月还充当殿试读卷官职,如今在翰林院编撰实录。”
黎循传声音微微高昂,言辞激动,神色仰慕。
“还有一个自小刻苦认真,姓刘名大夏,号东山先生,乃是天顺八年进士,成化初年馆试成绩优秀,本当留在翰林当值,但他自请试吏,后兵部职方司主事,前年已升广东右布政使,真正的治世大才!”
黎循传激动地快走了几步:“我若是文采能得西涯先生的一二精彩,治世坚守如东山先生的坚韧严谨,又或者博学如邃庵先生,那我也不算不虚此生。”
江芸芸看着他不加掩饰的兴奋,笑说着:“他们真的很厉害,可你就是你自己啊,也一定会有过人的长处,你脾气好,有耐心,以后若是当了父母官,一定也会这样对治下百姓。”
黎循传脚步一顿,停了下来,那双浅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好似一只受惊的小猫儿,迷糊地注视着他。
“我?”他犹豫地指了指自己。
“当然,你已经很厉害了。”江芸芸夸道,“十二岁成了秀才,十三岁过了科考,明年下场考举人。”
坐在廊下的小童说得格外认真,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夸起人来便显得格外真挚。
“可,可我爹说……”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自他开始读书起,他的父亲便时时与他说起祖父的几位徒弟是如何厉害,他应该朝着他们努力靠近。
他的案桌前总能收到西涯先生最新的诗集,或是邃庵先生在山西的功绩表彰文,又或是东山先生在兵书的手段,再不济也是伯伯们为官一方的清廉政绩,所有人都跟他说你要成为他们,超越他们。
他的人生充满了别人的痕迹。
可今日,有人和他说‘你就是你自己’。
——做自己。
是了,那些优秀的人各有不同,只有平庸之辈才会亦趋亦步,企图复制他们的人生。
这一瞬间,一直藏在他心中的心结,在此刻豁然开朗,不复存在。
他没有西涯先生的文采,邃庵先生的魄力,东山先生的敏锐,但他也是足够耐心,足够认真的人啊。
“怎么了?”江芸芸见他盯着自己沉默,揉了揉脸,“没擦干净嘴?”
“我第一眼见到你便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他上前一步,激动地握着江芸芸的手。
江芸芸呆在原地,抬眸去看他。
“你真厉害!”黎循传毫不吝啬地夸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江芸芸更加迷茫。
——刚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黎循传只是看着她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反正祖父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严格,而且像你这般厉害的,祖父只会更加严格。”
江芸芸叹气。
“但我觉得祖父考察你这次的功课,应该不是寻常的考教。”黎循传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
“所以黎小公子觉得他的字是过不了黎公那一关的?”
江苍写好一篇策论,正闭眼小憩,手指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琉璃念珠。
他每日要学到人定,整个院子也因此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可即便这样,他每次读好书,还是觉得眼睛格外酸疼。
晨墨用滚烫的毛巾浸染了中药汁水,小心翼翼地覆在他的眼睛上,手指按照大夫说的办法,轻轻按着他的穴位。
“是,那字确实不太行,一笔一划,笔直死板,哪里比得上大公子当年刚练字时的灵气。”晚毫站在下面,低眉顺眼说道。
屋内沉默了半晌。
烛火被不知从哪里飘进来的风吹得晃动了一下,照得江苍本就苍白消瘦的脸颊也跟着明暗闪烁着。
“黎小公子为何如此断定?”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苍波澜不惊地继续问道。
晚毫悄悄看了一眼大公子,琢磨不出他到底想要听什么,便只是含糊说道:“大概是这个字真的不太好看,大公子昨日不是也说这字宛若稚子提笔难登大雅之堂吗。”
江苍嘴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