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543.com,更新快,无弹窗!
陈洪进拿过那三张记录着信息的纸,蹙眉想了片刻后道:“此前,朝廷收回山后九州,北边迁来了不少百姓,其中就有想远离北地重新生活的老兵和农户。”
他们一辈子生活在战乱之中,听闻南方安定,泉州开放了市舶司后又有蕃商往来,才选了这地方。
“当时没有觉得奇怪吗?”范旻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初山前九州被收回来时,也有不少百姓迁徙的,拖家带口的好不热闹,如今我漳泉繁荣更似往昔,官家定然很高兴!”陈洪进笑着道。
范旻摇了摇头,“这三人可不是拖家带口,一个来自蔚州的,另外两个是应州的,祖辈皆是务农或者从军,因为受辽国统治压迫而对朝廷感恩戴德。”
“是啊,有什么问题?”
“太过完美,”范旻点了点纸张,“三人的亲属均无活口验证,要么死于战火,要么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都死了,就剩他们一个...还有...”
范旻见陈洪进要开口,摆了摆手朝他道:“你且听我说完,他们的轮值记录中显示,每月总有那么一日两日有事要同同僚换值,这两日可知是因为什么?”
陈洪进这才觉得有不妥,照理说,偶尔有一次两次换值还能说得过去,可他们却是每个月都换,这便有些蹊跷了。
“你说的我记下了,等我回去就好好查一查!”
“不不不,”范旻连忙摆手,“不要打草惊蛇,朝廷已经派了人来,既然发现了问题,让他们去查!”
陈洪进“哼”了一声,“你说的是武德司王仁瞻吧,他在码头搞出这么大个阵仗,要泉州真有什么,怕早就打草惊蛇了,还等着本将来打?”
范旻“嗯嗯呜呜”几声,他知道除了王仁瞻,朝廷应该也派了其他人来,毕竟他同王仁瞻相识多年,王仁瞻的性子可不是这么咋咋呼呼的,真要查点什么,怕是案子结束了,自己都被蒙在鼓里呢!
王仁瞻是明面上的人,暗地里,朝廷不知派了谁来!
陈洪进听了这几声,只当范旻认可了自己的话,不过既然作为知州的范旻要求,他也便不管了,起身后朝他道:“行了,本将先行告辞,若有需要,着人来寻本将即可!”
范旻忙起身相送,笑着连道几句“多谢”!
......
未时三刻,泉州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何承矩裹着半旧的葛布头巾,肩上搭着一条灰扑扑的汗巾,活脱脱就是个闯南走北的商贩。
他蹲在箭楼下的茶摊前,捧着一碗粗茶,目光却锁着不远处的老兵方武。
前日收到王仁瞻递给自己的消息后,他便寻思着过来试探一番,方武便是阿蘅画在画上的那人,籍贯上写的是出自应州,是个老兵。
方武已经下了值,正在箭楼下一家烧鹅店啃烧鹅,家里没人做饭,他一向在外头用了饭再回去。
“老哥,拼个桌!”何承矩笑嘻嘻得凑过去,坐下后,袖中划出一小包茯苓,“尝尝?岷山来的好货!”
“卖药材的?”方武撩起眼皮扫他一眼,却没有接他手中茯苓,低头继续啃烧鹅道:“我只吃肉,不吃素!”
何承矩收了茯苓,朝老板要了半只烧鹅,一盘叉烧,“看老哥吃得香,尝尝味道。”
方武“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言。
待菜上了后,何承矩将一盘叉烧放在二人中间,方武抬头看了他一眼,遂即用筷子夹了块叉烧吞如口中。
何承矩啃了一口烧鹅,笑着问道:“听口音,老哥是山后的?”
方武眉头一皱,又听何承矩突然冒出一句应州土话,“夜来个雨大,麻古子全跑咧!”
方武咀嚼的腮帮一僵,心中又盘算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含混着道:“是咧,那年辽狗扒了河堤,庄稼尽毁。”
何承矩叹息了几声,“家里人差点饿死,要不是山里还能挖着些能吃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几丈高了,我也是这样才做了药材生意,朝廷收回燕云,我才能跑泉州来,要是也能攀上一两个大海商收了我这药材,我就能回家造房子。”
方武又“嗯”了一声,但因为吃着何承矩的叉烧,十句里头也回了那么一两句。
“哎哟,你看我这不小心的!”何承矩说得起劲时,手舞足蹈得“正好”撞上了旁边拎着茶壶的跑堂,热水当即泼在方武肩膀上。
粗布衣衫湿透,何承矩忙站起身来给方武擦拭,“对不住对不住,遇见老乡高兴坏了,要不赔您件衣裳。”
方武挥开何承矩扒拉自己衣裳的手,皱眉道:“兄弟手挺糙啊,不像药商,倒像是...”
“像当兵的不?”何承矩咧嘴一笑,“早年给杨无地将军押过粮车,雁门关大战时,还挨了辽人一箭。”
方武松开手,“怎么不继续当兵?”
何承矩摆了摆手重新坐了回去,“北边没事儿了,当兵也没几个钱,官家登基后说不想当兵的可以不当,我就不当了!”
“不过世道也不太平啊...”何承矩紧接着又叹了一声,“前几日朝廷的人不还找三佛齐的麻烦?听说三佛齐的劫了大宋商人的船?这下好了,朝廷定要讨伐三佛齐。”
“朝廷会吗?”方武立即问道。
“当然会,朝廷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亏?这几日城里人都在说呢,等消息传到官家耳朵里啊,说不准水师就要朝着三佛齐去了,活该,谁叫他们不长眼睛,来劫我大宋的船!”
方武又“嗯”了一声,而后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多谢兄弟,你这药材要找接手的,就去寻城里曹大官人。”
说完这话,方武转身离开,何承矩道了几声“多谢”,笑容在他离开后瞬间消失。
“辽国汉军!”这是何承矩得出的结论,就算不是辽国汉军,也是给辽国卖命的走狗叛徒。
茶水泼上去时,他虽然想将衣领再扯大一些,但被方武挥开,但浸透的衣裳下,还是隐约露出了一抹刺青。
且他对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话语间也小心得刻意了一些,何承矩也是当兵的,他还能察觉不出问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