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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回国”这个词时,纪凛凛忽然又沉默了。
回中国吗?
谈屹川注意到了女儿脸上忽然低落的表情。
也理解女儿在这里待了这麽久,应该也有自己还没处理完的事情。
“莞之,你是不是还有什麽顾虑?”
纪凛凛又顿了几秒钟,回复道,
“我在这里有工作,我想先去把工作交接一下。”
谈屹川笑着点头,“好,爸爸妈妈在这里陪你。”
纪凛凛决定好了要跟谈屹川和宋临秋回国。
之後的三天,她把工作交接清楚了,跟她们去了一趟罗马。
在中国驻义大利大使馆的帮助下,她办好了自己的身份资料。
事情都办妥后,她在大使馆门口顿住了脚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大使馆了。
想到过去两次来这里的经历,她心头纷乱复杂。
第一次。
她谎称自己被绑架了,向大使馆求助。
最终在大使馆的帮助下,成功去到了曼谷。
第二次。
她在这里得知了,那个霸道的男人把她的国籍给改了,她在这里哭到快要断气。
最後,却还是被他带了回去。
不知不觉,眼眶好像又湿了。
“莞之,”宋临秋过来牵着她的手,“怎麽了?”
纪凛凛摇头,让自己抛开那些回忆。
“妈,我没事。”
谈屹川也走了过来,拦了一辆计程车,
“走吧,飞机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纪凛凛点了点头,跟过去,“好。”
车上,纪凛凛全程都一言不发。
她握着手机,点开了通讯录,默默地看着那个被她置顶的联系人。
两年来,她一直都把他存在手机里,却一次电话也没有给他打过。
她不敢写他的真名,备注的是:【阿霖】
他以前对她说过,他喜欢她喊他‘阿霖’。
她要跟爸爸妈妈离开这里了,要去北京了。
离开之前,是不是该跟他说一声?
宋临秋看到她盯着手机发呆,关切道,“莞之,怎麽了?”
纪凛凛按灭了屏幕,冲他们莞尔一笑,回答,
“我没事,就是在这里生活了挺长时间,现在要离开这里,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的,不是这里。
而是……这里的人。
宋临秋揽着她的肩膀,“以後你要是想过来,妈妈可以陪你来玩。”
纪凛凛颔首,“谢谢妈。”
这次离开以後,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计程车抵达了罗马菲乌米奇诺机场。
纪凛凛和宋临秋走在前面,谈屹川拉着行李箱跟在後面。
“莞之,”宋临秋问起纪凛凛之前的事情,“跟妈妈说说,这些年你是怎麽过来的?”
纪凛凛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被收养了的事情,并没有提到生物实验的事情。
也没有提到霍九霖。
宋临秋察觉出了有些事情,女儿好像不是很想说。
她也没问太多,只说,“以後爸爸妈妈会好好爱你的。”
在候机厅值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麽,纪凛凛忽然又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盯着那个置顶的名字发呆。
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拨出去。
“凛凛。”
身後忽然有人在喊她。
声音很熟悉,纪凛凛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个两年没见的故人。
下意识开了口,“蒂亚,好久不见。”
蒂亚加快步伐走过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凛凛,我有话跟你说。”
谈屹川和宋临秋看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神情疑惑。
“莞之,她是……?”
“她是我的朋友,”纪凛凛侧头看向他们,解释道,“爸,妈,我先跟我朋友去那边说会儿话。”
谈屹川和宋临秋点头,“好。”
蒂亚把纪凛凛风风火火地拉到了vip休息室。
“凛凛。”
关上门,她看着纪凛凛问,“你又打算一声不响地离开这里,离开我哥吗?”
纪凛凛微微怔住,面对她的问题,却只能说,
“蒂亚,我跟他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麽跟你说。”
蒂亚虽然能理解凛凛的想法,也知道她跟她哥之间的矛盾。
但还是想帮自己的哥哥说说话。
“我知道我哥他脾气不好,之前对你的行为也确实过於强势。”
“两年前你离开后,他已经在改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纪凛凛目视远方,眼神也逐渐失焦。
她确实是发现了。
“凛凛。”
蒂亚见她沉默,继续说,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哥的,我哥也喜欢你。”
“既然相互喜欢,为什麽就不能在一起呢?”
纪凛凛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蒂亚的话,但她的立场依旧坚定,“蒂亚,我——”
蒂亚忽然想到了什麽,打断她的话,
“我哥这长得帅气高大,该不会就只是个花架子吧?”
纪凛凛蹙眉,凝神,“花架子?”
蒂亚直白地问,“我哥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
这两年来,纪凛凛还是第一次整张脸红到了脖子。
蒂亚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霍九霖他哪里是不行啊?
分明就是那种……她要是不求饶,他会把她往死里整的节奏。
“蒂亚,”纪凛凛强行把话题接了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蒂亚真的是要急死了,“凛凛你可能不知道,我哥他真的很在乎你。”
纪凛凛抿唇。
蒂亚说,
“两年前我哥查到你泰国的父母不是你亲生父母后,就一直在帮你找你的亲生父母。”
纪凛凛闻言,心间划过酸涩。
真的是他。
蒂亚又说,“还有,我哥的腿受了伤,留下了永远也治不好的後遗症你知不知道?”
听到霍九霖的腿受伤了,纪凛凛的神态才像是忽然有了生机。
“他的腿怎麽了?”
蒂亚实话实说,
“两年前他去缅甸找你的时候,被武装直升机炸伤了。”
“如果他在第一时间好好治疗好好休养的话,会很快痊愈。”
“可你那个时候昏迷不醒,情况危急,所有医疗团队都束手无策。”
“你知道他为了你去做了什麽事情吗?”
蒂亚想到那个时候的她哥,就想倒吸一口凉气。
她就没见过她哥那麽不要命的时候。
纪凛凛心中紧张,“他怎麽了?”
蒂亚说,
“他为了你,半夜特地从罗马赶去了普拉托的普华寺。”
“顶着漫天大雪,拖着受伤的腿,一跪一拜,叩上了三千台阶,就为了求你能醒过来。”
“他的腿本来就受了重伤,然後又在雪水里浸了整整一夜。”
“再加上後来梵蒂冈的爆炸事件,他的腿又在暴雨里浸泡了那麽久。”
“之後他的腿,就再也好不了了。”
听到这里,纪凛凛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和酸涩。
眼泪就像是没有坏了阀门的流水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原来那天,她在工作室楼下用膝盖顶到他的腿,他发出的那一声轻嘶,是真的被她顶疼了。
他却骗她说,他在逗她玩。
蒂亚说起这件事,眼睛也红了。
她递了纸巾给凛凛,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要是以後我哥的身边没有你,他是真的会死。”
她带着鼻音,着重强调,“凛凛,我不是在骗你,也不是在危言耸听。”
纪凛凛闭着眼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极力地想让眼泪不要再掉了。
霍九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而这时,宋临秋在门口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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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之,我们要登机了。”
听到妈妈的声音,纪凛凛赶紧用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好,我知道了。”
回复完,她低头,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她把盒子交给蒂亚,鼻子很红,但仍努力调整自己的声音,
“蒂亚,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哥。”
蒂亚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也没打开,“这是什麽?”
纪凛凛咬牙说,“你给他,他就知道了。”
顿了几秒,又说,“我先去登机了,谢谢你今天来送我。也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他为我做的一切。”
说完,纪凛凛赶快转了身,头也没回地走向登机口。
如果她再不走的话,可能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蒂亚在身後叫她。
“凛凛,我才不要当你们的传话筒,你要说就自己去说……”
可纪凛凛却头也没回。
蒂亚忽然侧了头,看向旁边的屏风。
她声音很大,也很着急,“你再不去追,就真的来不及了。”
话音落下后,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从屏风後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看着女孩子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
蒂亚是个急脾气,她看着她哥那样固若金汤的样子,急都快急死了。
“哥,你快去追啊!快去把她抱住,告诉她让她不要走,告诉她你没有她会死,快去啊!”
可霍九霖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没去追。
最终,还是苦笑了一声,“我要是那样,她会更讨厌我吧。”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蒂亚无奈道,“不是哥,你现在做事情怎麽这麽瞻前顾後了?我以前那个杀伐果决的哥哪去了?”
霍九霖视线始终落在登机口,“不是你教我的吗?让我理解她,尊重她,用真心去感化她。”
蒂亚忍不住白他一眼:“……”
然後把刚刚纪凛凛给她的黑色盒子递过去,
“凛凛给你的东西。”
她真的是懒得管他了,气呼呼地走了。
霍九霖打开手里的黑色盒子。
里面装的是纪凛凛两年前没送出去的佛像吊坠,和他前几天遗落在她公寓的铃铛手链。
蒂亚虽然气呼呼的,但还是放不下心来。
离开机场前,她给海伦拨了通电话。
“海伦,你把两年前Lins画廊展览那天的监控视频发给我。”
-
十分钟后。
谈屹川领着宋临秋和纪凛凛登了机。
纪凛凛坐在座位上。
宋临秋看到她发红的眼睛,问,“莞之,怎麽哭了?跟刚刚那个朋友吵架了?”
纪凛凛撒谎,“没有,妈我没事。”
“叮咚。”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纪凛凛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提示有一条未读简讯。
是蒂亚的号码,她还认得。
她点开了信息。
【
凛凛,我刚刚在机场跟你说的——
“你要是不在我哥身边,他会死的。”
真的不是在骗你。
两年前他以为你死了,差点给你殉情。
这些年,他一直是靠着“你还活着,他要找你”的信念活着。
如果你还不信,看完这个就知道了。
】
後面跟着一个视频。
纪凛凛戴上耳机,点开了视频。
画面里是一家画廊。
一辆深蓝色的迈巴赫忽然以极快的速度从外面冲了画廊的大门。
一声巨响过後。
画廊的落地玻璃和轿车的玻璃碎了一地。
画廊的大门整个被撞碎,轿车也发生了变形。
车门被暴力踹开,一个男人从车里迈步出来。
他的脸被玻璃划伤了,脸上出现了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纪凛凛认出了人。
是霍九霖。
视频继续播放,她看到了他启动了放在车里的定时炸弹。
看到这里时,纪凛凛不由得捂住了嘴。
她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幅幅油画。
有完成的,也有没完成的。
全部都是她画的。
墙上还用鎏金字体刻了画廊的名字:【Lins】
纪凛凛忽然想起来了,霍九霖之前就跟她说过,他给她买了一个画廊。
还跟她说,以後她的画都可以挂在那间画廊里展览。
只要她一直画,就可以一直展。
看着轿车里的炸弹倒计时在一分一秒地减少。
纪凛凛瞬间揪紧了一颗心。
他好像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无声落泪。
就那样坦然地一幅一幅地去摸她画的那些画。
根本也不在乎那正在一分一秒减少的炸弹倒计时。
後来,蒂亚冲进了画廊,告诉了他,她还没死。
他才暂停了定时炸弹,倒计时终於停在最後一秒。
看到这里,纪凛凛才顿觉松了口气。
视频里,他失落落魄地说:
“你就真的,这麽恨我吗?”
“我除了把她强留在身边,我没有伤过她一分一毫。”
“她想要什麽,我就给她什麽。”
“她为什麽还要逃?”
“蒂亚,你说……”
“我就真的这麽不值得被爱吗?”
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口,
“我就差把这颗心挖出来给她了。”
……
视频播放到这里,纪凛凛已经看不清屏幕了。
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屏幕上,晕糊了视频的画面。
“莞之,你怎麽了?”
谈屹川和宋临秋同时看着她,焦急地问。
纪凛凛快速把眼泪抹掉,把安全带解开。
宋临秋问,“你要做什麽?”
纪凛凛声音哽得厉害,“爸妈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们回去,我要下飞机。”
谈屹川看着女儿哭成这般涕泪交加,情绪激动,很担心,“怎麽了?”
“我之後再跟你们说。”
纪凛凛背着包起身往外走,她现在很着急下飞机。
走到门口时,舱门已经关闭了。
空姐看到她,赶紧小跑过来,“这位女士,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回去坐好。”
纪凛凛焦急道,“不好意思,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要下飞机。”
乘务长见状也赶紧走了过来,
“非常抱歉这位女士,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现在不能下客,否则会影响机场所有航班的正常运行。”
纪凛凛再也控制不住了,整个人缩在地上,哭得好大声好大声。
谈屹川和宋临秋跟了过来,看着女儿哭成这般,心里也难受极了。
宋临秋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哭着安慰。
“发生什麽事了?跟妈妈说说,不哭了。”
“妈。”
纪凛凛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喉咙不断溢出杂乱无章的抽噎声。
“我……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她非常确定,
“我以後,再也遇不到像他那麽爱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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