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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尽欢三个字落下来,千丝万缕的光一瞬间消失,枉死城的门,轰然倒塌。
陈漠北头皮嗡地一麻。
城外,大片大片的浓雾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就将他淹没。
“判官,这是怎么回……”
话戛然而止。
陈漠北似不敢相信地闭了闭眼睛,随即又睁开。
这一睁,他惊得连连后退,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怀疑。
“怎么会是你?宁方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方生看着他脸上的惊惶失措,劫后余生般地松出一口气。
赌对了。
终于赌对了。
对许尽欢有执念的人,就是他——
陈漠北!!!
他指指陈漠北的身后:“我为什么在这里,一会儿就知道了。”
陈漠北猛地转头望去,悚然一惊。
浓雾中,一面巨大的城墙悍然从地平线拔出,拔到那高耸入云之处,左右两边往外延伸,再延伸,仿佛要延伸到天地的尽头。
城墙的中心,是两扇巨形大门。
那门犹如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一口吞下。
陈漠北眼珠子都僵住了,“这是……”
“这才是真正的枉死城。”
真正的枉死城?
陈漠北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他才意识到,他哪怕翻阅了所有古籍,查遍了所有资料,问遍了所有高人,穷尽了想象……
都不及此刻眼前看到的一切。
雄伟、诡异、阴森、恐怖,是他脑海里瞬间涌上来的形容词。
“吱——”
“嘎——”
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陈漠北本能地往后缩了一步,然后一脸慌乱地看着宁方生:“这……才是我真正要进去的地方?”
宁方生摇摇头:“你进不去。”
“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
陈漠北有刹那间的茫然,我刚刚不是已经死了吗,在火里活活烧死的啊。
“也因为……”
宁方生慢慢勾起了嘴角,露出一记欣慰的笑:“有人要出来!
谁要出来?
出来做什么?
陈漠北勾起头,朝枉死城门口看过去——
城门口,有人跨过门槛,大步向他走来。
那人身形很高大,身上穿了件水绿色的道袍,头上戴了个方巾,脚步迈得很大,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当那人的脸,在浓雾中清楚的出现时,陈漠北惊得连胸口的起伏都停止了。
许、尽、欢!
此刻的许尽欢,似乎也看到了宁方生身边站着的人,脚步一下子顿住。
怎、么、会、是、他?
他愣了好一会,突然爆发出一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肆无忌惮,甚至笑出了眼泪。
良久,他止住了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江湖一夜十年灯。
他也老了。
两鬓生出丝丝白发,眉间被岁月凿出沟壑,瞳孔深处像是被浓雾覆盖着,再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许尽欢轻轻叹息一声:“陈漠北,竟然是你呀!”
陈漠北眨了好几下眼睛,似不敢相信这一声“陈漠北”,是从那人嘴里叫出来的。
那人是东南边的人。
从小在海边长大。
和北方人的字正腔圆不同,他叫他名字的时候,“陈漠北”这三个字,似乎裹挟着三分水汽,像船娘摇橹溅起的温润涟漪。
男人叫男人的名字,要什么温润涟漪,没的让人误会。
陈漠北听着难受:“你好歹也改改口音。”
他不屑地撇撇嘴:“改什么改,我叫得舒服就行。”
陈漠北气得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离我远点。”
他追上来,靠很近,故意一声又一声:“陈漠北,陈漠北,陈漠北……”
再后来。
这人烧死了,再没有人这么叫他。
梦里也没有。
可陈漠北却莫名的觉得,还是他叫得好听。
人呐。
贱啊!
“是我,许尽欢,终于啊。”
陈漠北查阅了很多古籍,也暗下拜访了好几位高人,才打听到自杀之人的魂魄,会滞留枉死城。
高人们说枉死城和地狱一样,也分十八层,每一层都按罪孽大小来分。
许尽欢是纵火而亡,死前无父无母,无妻无儿。
所以,他也必须是纵火而亡,也必须尽完所有在阳间的责任和义务,才能和许尽欢分在同一层,才有机会见面。
“终于”两个字的背后,是漫长的等待。
等儿女成家立业。
等送走发妻。
等一切事了。
陈漠北上前一步,“走吧,许尽欢,带我进枉死城。”
许尽欢脸上的笑,一刹那僵住。
他扭头看向宁方生。
宁方生很是无奈:“我已经和他说过一遍,他还活着,但他似乎还沉浸在梦中,走不出来。”
许尽欢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他做了一个什么梦?”
“他把自己烧死了,进了枉死城,说是要找你。”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的意思,也悟得明白。
但陈漠北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
许尽欢目光挪向陈漠北,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半天没有回过味来。
这头,陈漠北也糊涂着。
什么沉浸?
什么做梦?
为什么他们俩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还有。
许尽欢怎么会和宁方生认识?
宁方生见两人都呆住了,轻轻咳嗽一声,准备开口。
不曾想,许尽欢突然大声呵斥道:“陈漠北,你跑来枉死城,找我做什么?”
陈漠北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说啊,你跑来枉死城,找我做什么?”
陈漠北伸出手,警告似的冲他点点:“许尽欢,我最恨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许尽欢勃然大怒:“姓陈的,你给我说!”
陈漠北被他一激,气得脸都黑了,“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为什么要冒充倭寇的孩子?”
陈漠北逼近一步,目光死死地盯着许尽欢,问出了那句藏在心里许久的话。
“你到底是为了吴酸,还是为了陈家,为了我?”
话落,浓雾里一片死寂。
不远处,正匆匆赶来的陈器和卫东君听到这一句,倏地顿住了双脚。
陈器的脸上、眸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惊恐。
爹在梦里把自己活活烧死,为的……为的……就要问许尽欢这样一句话?
难道说许尽欢的死,还另有隐情?
陈器惊恐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许尽欢。
此刻的许尽欢,木然地站在原地,完全不像七天前,那个谈笑风生,青衫落拓的阴魂。
良久,他问:“陈漠北,这就是你对我的执念吗?”
执念?
陈漠北冷笑一声。
“我对你没有执念,我就想问你这一句话。你知道的,我陈漠北从来不喜欢欠别人,尤其是欠你许尽欢的。”
说完,他昂起头,抬起下巴,腰背挺得笔直,像极了世家出来的孤傲男子。
许尽欢一愣。
愣了许久,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浑身的血液都涌向眼中,眼里一片猩红。
“陈漠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样子,竟然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