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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驸马爷派人送来了这个。”暗影捧着个木盒进来，里面是叠抄录的户籍残页。
“燕王让人从旧档库拓下来的，高祖十六年的部分记录。”暗影交给她，一下子又消失了。
李淮月感慨，景澄还是这么细心。
李淮月展开残页，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几个名字。
其中一个“白承宇”，籍贯锦州，职务是“太子府长史”——那是景澄的舅父。
安越枫要找的，怕真是太子府的旧人。
李淮月叫来下人，吩咐道：“明日有个赏花宴，户部的官员都会去。”
李淮月继续，“备份厚礼，我要亲自去请安越枫。”
侍女不解，大着胆子问:“公主不是前几日说此人油滑，要离他远点吗？”
李淮月糊弄道：“爱之深，责之切。懂吗？”
侍女歪着头，确实不太懂的样子。
越危险的地方，越容易找到真相。
李淮月指尖点在“白承宇”的名字上，安越枫撕走的户籍里，一定有他想找的人。得让他主动说出来。”
次日，赏花宴设在户部尚书的别院，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铺了满院。
李淮月到的时候，安越枫正与几个官员谈笑风生，宝蓝色的锦袍在花丛中格外显眼。
“安大人好雅兴。”李淮月走上前，手中的团扇轻轻晃动，“听闻大人对古籍颇有研究，我最近得了本高祖年间的诗集，想请大人品鉴一二。”
安越枫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笑道：“殿下抬举下官了，不过是略懂皮毛。”
不接招啊。
李淮月换了副崇拜的表情，眼睛里晶晶亮：“安大人的略懂皮毛，恐怕也是我等难以企及的。”
堂堂一国长公主，向来骄纵跋扈，竟然这样低声下气。
安越枫先是震惊，又见对方满心满眼都是他。
遂又骄傲起来。
果然，就算是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样，都爱慕他！
便放下警惕，与李淮月大谈特谈古籍。
李淮月见他一副极力显摆的样子，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两人相谈甚欢，一不小心都差点错过赏花时间。
李淮月有意无意地提起锦州：“前几日听燕王说，锦州的牡丹开得极好，可惜当年洪水后，许多名种都绝了迹。”
安越枫端酒杯的手顿了顿：“殿下也喜欢牡丹？下官在江南时，曾见过一种‘墨玉’，黑如漆，红似血，据说是从锦州传过去的。”
“哦？那一定很名贵。”李淮月笑道，“安大人倒是对此花了解。”
“不过，听闻洪水前，也就是高祖十六年，锦州的牡丹各种品种都有的。”
李淮月上下打量他，见他突然紧张皱眉，安抚道：“不过你我当时都太小，没有机会看到当年盛世。”
安越枫的笑容僵在脸上：“殿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随口聊聊。”李淮月状似无意地翻着手中的诗集，“那年还有暴民入宫，听说杀了不少宫人，连户籍都乱了套。”
安越枫的目光闪烁：“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提起来徒增烦恼。”
宴席过半，李淮月借口更衣，走到别院的假山后。景澄早已等在那里，玄色常服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果然对锦州和高祖十六年有反应。”李淮月低声道，“但口风很紧，没露出破绽。”
“我让人查了安越枫的身世。”景澄递来张纸条，“他不是江南人，而是锦州人，原名陆安。”
李淮月点头：“我也查过了，他做了不少龌龊事。”
“他改头换面，李斐重用他，或许也想利用他找到太子府失踪的人。”景澄猜测李斐的用心。
李淮月赞同，补充道：“他做的那些事让他手里有一些官场的把柄，网络极广，关系绑定深。确实是一把好刀。”
李淮月忽然想起陆芷柔和齐瑶。
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明日我去拜访齐国公府，顺便打探下是否如我所想，让齐国公也动动力。”
景澄看着她，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利。
眼前的李淮月，早已不是那个娇纵的公主，她有勇有谋，甚至比自己更懂得如何在棋局中落子。
一个小小的、早死的婢女，真的能够运筹帷幄吗？
而且此女不仅读书识字皆可，连刚才与安越枫讨论诗集都头头是道。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小桃”能办到的。
但是她又不可能是真的李淮月。
景澄紧紧皱着眉，看着她。
“怎么了？”李淮月终于发觉一道目光盯着她。
“没什么。”景澄收回眼光。
“我们之后接触安越枫小心些。”他叮嘱道，“他狡猾得很，别被他反利用了。”
李淮月点头，转身时，裙摆扫过景澄的靴面，带起一阵花香。
她知道，这场试探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和景澄，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在安越枫和李斐之间，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路。
回到宴席时，安越枫正站在牡丹花丛前，手中把玩着朵墨色的花。
李淮月走上前，笑道：“安大人也喜欢‘墨玉’？我倒是知道，京郊有个老园丁，手里有当年从锦州移来的花种。”
安越枫猛地回头，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殿下说的是真的？”
“自然。”李淮月笑得意味深长。“那花匠姓白。”
他看着李淮月，忽然笑道：“不知殿下可否引荐？下官不胜感激。”
李淮月知道，鱼儿上钩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安越枫咬钩的瞬间，看清他藏在水下的真正目的。
李淮月拱手：“定不会让安大人失望的。”
景澄在远处望着李淮月与安越枫谈笑风生，从天文到地理，从牡丹到玉米，无所不知的时候。
景澄一阵恍惚，一个婢女是断不会读这么多书的。
除非……
除非高门大户的嫡长女，比如他的发妻。
他近日做梦，还能梦到陆昭惜靠在窗边读书的样子。
景澄心想，若是现在的李淮月不想说真正身份，那就算了。
谁还能没有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