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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流民围剿,血流得像河,把校场的青石板都染红了。
信使接着汇报:“老赵说,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跪在地上给我们磕头,说孩子他爹是战死的士兵,求我们留条活路……”
但是人们都杀红了眼,哪能听到祈求。
最后,三百多个流民,包括老人和孩子,全被射杀在演武场。
周显带着人清点尸体时,特意让人割了那秀才的首级,挂在城门口示众。
景澄的拳头砸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了满袖。
明明是良民,就因为一个贪官的胡乱编造,死了这么多人!
他终于明白,为何安越枫要查高祖十六年的户籍——那陆秀才很可能是他的族人。
信使接着说:“老赵说,后面就有人传这场围剿是周显和太子策划的。”
“胡说八道!”景澄生气,“以先太子的为人,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景澄示意信使继续。
“这是老赵偷偷画的,当年流民的尸体被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上面种了片桃林。他说,每到春天桃花开的时候,那地方就会传来哭声。”
景澄展开图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片模糊的林地,旁边标着“桃林岗”三个字。
“孟光呢?”他抬头时,眼中的寒意比校场的夜风更甚。
“还在锦州,”信使道,“他说要去桃林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骨头。还让属下问王爷,要不要把老赵带回京城?”
景澄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用,让他留在锦州,这里面还有别的门道。”
信使领命离去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景澄站在校场中央,望着初升的太阳染红旗杆,忽然想起祖父的另一句话:“有些仗,打赢了也不光彩。”
他转身回营时,撞见前来送早膳的亲兵。
食盒里是热腾腾的羊肉汤,香气弥漫中,他忽然想起那半块刻着“安”字的玉佩。
安越枫当年在锦州,会不会也和那场暴动有关?
天气已经进入冬季,公主府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景澄刚踏入门槛,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裹住,玄色袍角上的寒气遇热,凝结出细小的水珠,顺着布料的纹路缓缓滑落。
李淮月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面前的矮几上摊着一卷画轴,见景澄进来,立刻招手让他过去,“刚从锦州回来的信使,是不是带了新消息?”
他便将信使的说的锦州流民当年的事情告知李淮月。
李淮月越听越皱眉:“先太子那样温和的人,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哦?”景澄诧异,“你与先太子很熟悉?”
李淮月用喝茶掩饰尴尬,刚才听故事听的太投入,她忘记自己是婢女“小桃”。
只好说:“跟着公主的时候见过。”
景澄虽然奇怪,但好在没追问,继续说锦州的事。
“孟光在桃林岗找到了些碎骨,仵作说上面有箭伤,年份与高祖十六年吻合。”他拿起矮几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驱散了一路的寒气。
李淮月忽然将画轴往景澄面前推了推,“你先看看这个。”
那是一幅泛黄的绢本画,题为《锦州流民图》。
画家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当年流民暴动的场景:衣衫褴褛的灾民扶老携幼,举着“求陛下开仓”的木牌,在锦州府衙前跪了一地。
最引人注目的是人群前方的一个斯文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块半旧的玉佩,正仰头与府衙的差役争执,眉眼间带着股不屈的倔强。
“你看他。”李淮月用朱笔在那年轻人脸上圈了个红圈,“像不像安越枫?”
景澄凑近细看,画中年轻人的眉眼确实与安越枫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带着股既疏离又锐利的神采。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年轻人腰间的玉佩,形状与他从赵老兵那里得到的半块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安”字更为清晰。
“这画……”景澄的声音有些发紧,“你从哪里得来的?”
“前几日觉得锦州的事蹊跷,就托人在古玩市场淘来的。”李淮月指尖划过画中年轻人的玉佩。
“据说是当年锦州府学的一个生员画的,亲眼见过那场请愿。”
李淮月说的轻巧,但景澄知道,拿到这幅画,李淮月定是花了一些功夫。
紧接着,李淮月指向画中年轻人的袖口,那里绣着一朵小小的木槿花,与安越枫如今腰间玉佩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景澄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想起暗影查到的,安越枫在江南时,常给人写扇面,落款处总爱画一朵木槿花。那时只当是他的个人喜好,如今看来,这或许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我让人去查了安越枫的身世。”李淮月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
“你猜怎么着?陆宗年根本没有兄弟,安越枫所谓的‘陆宗年侄子’身份,全是假的。”
景澄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陆家村的老人们说,安越枫是十三岁那年流浪到村里的。”李淮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上面是暗影的调查记录。
“当时他衣衫褴褛,饿倒在陆宗年家门口,是陆宗年把他捡回去的。陆宗年见他眉清目秀,又认得几个字,觉得是个可塑之才,就留了下来。”
至于为何对外宣称是“亲侄子”,老人们的说法不一。
有人说是陆宗年觉得捡来的孩子身份不好听,怕被人笑话。
也有人说,是安越枫自己不肯透露来历,陆宗年无奈之下才编了个借口。
李淮月指着其中一段记录,“安越枫说那玉佩是爹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景澄将这些信息在脑海中拼凑:安越枫流浪到陆家村,怀揣半块玉佩,与《锦州流民图》中年轻人的玉佩吻合,两人容貌相似,袖口都有木槿花纹……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你是说,画中这个年轻人……”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很可能是安越枫的亲人。”李淮月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或许是他的父亲,或许是他的兄长。”
事情越来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