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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的金砖地缝里还凝着霜，后宫嫔妃们的锦鞋踩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又是一日后宫晨会。
嫔妃们按照惯例带着假面互相问候。
皇后李情扶着身子坐在首位，眼睛下方乌黑一片，显然是没睡好。
众嫔妃也是识趣，给皇后道喜后，就都默不作声。
等着皇后散会。
不知为何，皇后突然干呕起来。
侍女赶忙端来水和甜点。
“皇后娘娘，怎么突然开始吃嗜甜了。”不知谁问了一句。
李情无奈：“不知为何，这次怀胎特别喜甜。”?“都说酸儿辣女，娘娘说不定这次是双胎。”总是免不了低位嫔妃恭维。
“呵。”孙颖笑起来，盯着皇后的肚子，“双胎？从来没听过怀孕爱吃甜食的。”
孙玉仙左看右看，打圆场道：“听说吃甜食过多，容易生产困难，娘娘还是少些为妙。”
“玉妃也太扫兴了。”?“就是，自己怀不上，还说这种话。”
孙玉仙低下头，显得有些可怜。
皇后被这话惊起一身冷汗，停下手中的甜点。
但是她忍不住啊！
又接着吃起来，李情摆出那副和善的样子：“谢谢妹妹提醒，本宫会注意的。本宫乏了，今日就这样吧。”?众人准备散去。
自始至终，新封的贵人陈婉宁都一言不发，仿佛独自有结界，屏蔽了众人。
“太后驾到！”内侍喊了一句。
众人立即扫去疲惫，强打着精神坐直。
太后在宫人搀扶下，仰着头走了进来，一身红黄色官袍，身量不算高，但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皇后起身让出主位，也与嫔妃一样坐在了一旁。
“你们别紧张，我今日来，只是也与你们聊一聊。”太后让这袭人免礼坐下，面无表情的说这话。
太后坐在紫檀木榻上，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阶下的孙玉仙。
孙玉仙汗毛竖起，她早知道太后要发难。
那日发现有人监视李淮月，跟着李淮月到了福康宫，便知道有人盯上了她。
只是没想到，监视的人是太后。
“听说玉妃最近常去望月宫？”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佛珠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清晰。
孙玉仙堆起标志笑容，眼睛弯弯的，温顺答道：“妾身只是想着陈贵人刚入宫，思乡心切，奴婢陪她说说话解闷。”
若是以往，这么回答就过去了。
但是今日，太后似乎不想放过她。
“玉妃这对凤钗，倒是别致。”太后话锋一转，又开始发难。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孙玉仙头上——那是一支赤金点翠嵌珠凤钗，凤凰口中衔着的东珠圆润饱满，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孙玉仙心头一紧，连忙屈膝行礼：“回太后，这是臣妾前日得的，想着今日晨会正式，才敢戴出来。”
她身为玉妃，位份虽不及皇后与贵妃，却也是皇帝亲封的主位，按例可佩戴凤钗，只是这支东珠凤钗过于华美，难免引人侧目。
她之前作为皇帝宠妃，惯会带一些华贵的东西，竟是忘记了。
太后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东珠乃是贡品，玉妃带这么华贵的钗子与皇帝提倡节俭有违背。”
孙玉仙一动不敢动，只能陪笑。
太后语气严肃，继续发难：“按例只有皇后与贵妃可佩戴正颗东珠。玉妃位份虽尊，终究还差着一截，戴这样的钗子，怕是不合规矩吧？”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其他妃嫔倒是吓到了。
孙玉仙反而松了一口气，若只是这件事发难，惩罚倒也不重，倒不用担惊受怕了。
孙玉仙故作慌张：“臣妾愚钝，不知有此规矩，还请太后恕罪。”
站在一旁的孙颖嘴角勾起，她早就看孙玉仙不顺眼，她入宫前，陛下就多宠幸，自己入宫后，她又战队皇后。
如今太后发难，正合她意。
“太后娘娘说的是。”孙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恭敬，“这东珠凤钗太过贵重，若传出去说陛下偏爱玉妃，怕是会引来非议。”
孙玉仙的目光扫过站在首位的皇后，按宫规，皇后掌管六宫礼仪，若她肯出言解释，此事便可大事化小。
皇后穿着正红绣凤袍，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指尖泛白。
她偷瞄了眼太后阴沉的脸色，嘴唇翕动几下，终究只是低下头：“母后说的是，宫规确实有此条，玉妃妹妹下次注意便是。”
这懦弱的模样让孙玉仙发笑，果真让公主说中了，这位真是靠树树倒的主。
倒是陈婉宁出了声：“太后娘娘，玉妃姐姐许是真的不知，这支凤钗臣妾见过，上面的东珠其实是民间之物，并非贡品。”
太后斜睨着她：“哦？陈贵人连这都能分辨？”?陈婉宁脸颊微红，连忙回话：“臣妾家中曾做过珠宝生意，略懂些皮毛。玉妃姐姐素来谨慎，断不会明知故犯的。”?“民间自制之物？”太后冷笑一声，眼神示意身边的嬷嬷，“去瞧瞧。”?掌事嬷嬷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取下孙玉仙头上的凤钗，对着光仔细查看片刻。
“回太后，确是仿品，东珠的光泽虽亮，却少了几分温润，是民间巧匠仿造的。”?孙玉仙彻底放心，进宫的东珠珠钗她也有，但是想到近些日子太后可能发难，才选了这支。
看来赌对了。
太后依旧没有松口：“即便不是贡品，僭越之心总是有的。罚玉妃在长信宫门前抄写《女诫》一百遍，限时两个时辰，抄不完便在雪地里多跪一个时辰。”?
临近元月，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
孙玉仙跪在长信宫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指尖握着的狼毫笔早已冻得僵硬。
铺开的宣纸上，“妇德”二字被冻住的墨汁晕得模糊不清。
她知道暗处必有太后的人监视，远处的几个宫人鬼鬼祟祟，不时在这边瞧过来。
孙玉仙被风吹的头疼，冷风刮在她脸上，也让她清醒了十分。
她往日受公主用药胁迫，言听计从，想着有机会拜托这如履薄冰的处境。
倒是现在，她倒是唯有依靠那位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