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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沉默着，他在思考。
思考杀了郭正之后，将会引来太后何等雷霆之怒。
思考这件事，是否会牵连到远在京城的镇北王府。
这短暂的沉默，在郭正看来，却是另一番意味。
是畏惧，是退缩。
郭正脸上的讥讽，瞬间化作了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
笑声在死寂的墨渊巷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秦羽啊秦羽，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你以为拿着一柄先斩后奏的破剑，就真能为所欲为了？”
“天真！”
郭正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他忽然轻轻地拍了拍手。
“啪啪！”
两声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巷中的对峙。
黑漆大门之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侍女，身段妖娆，面容妩媚，一双狐狸眼，顾盼生辉。
只是那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麻木与惊恐。
郭正看都未看她一眼，反手一揽，便将那侍女粗暴地扯进了自己怀里。
侍女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随即死死咬住了嘴唇，不敢再有半分声音。
郭正低下头，将脸埋在那侍女的秀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陶醉。
他抬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羽。
“你看。”郭正的声音，充满了炫耀的意味。
“这世上的美好，唾手可得。”
他猛地一推，那侍女一个趔趄，身不由己地朝着秦羽的方向倒去，险些摔倒在地。
她惊慌地稳住身形，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郭正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秦羽，你是个聪明人。”
“只要你今天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跟着本侯，整个江南的富庶，你我共享。”
“金钱，美女，权力，这些东西，你那个废物爹给不了你，本侯能给！”
“如何？”
郭正张开双臂，仿佛整个天下都已在他掌控之中。
面对这般赤裸裸的诱惑。
秦羽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侍女一眼。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郭正的脸上。
一抹冰冷的笑意，在他嘴角绽开。
“国舅爷收买人心的手段，就是这些？”
秦羽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郭正那虚假的雍容。
“难怪你手底下，养出来的都是周康这种货色。”
一句话，让郭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郭正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眼神一厉，右手不知从何处，竟是抽出了一根乌黑的皮鞭！
那鞭子约莫一指粗细，在月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贱人！”郭正对着那名侍女厉声喝道。
“谁准你用那种眼神看世子殿下的？”
“还不给本侯滚过来！”
侍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命令，脸上血色尽褪，连滚带爬地朝着郭正挪去。
但郭正显然没有耐心等她。
他手腕一抖。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皮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狠狠地抽在了那侍女的后背上！
侍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扑倒在地。
丝质的衣衫，瞬间裂开一道口子，渗出丝丝血迹。
她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却强忍着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李峰在秦羽身后看得是睚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根本不是在打一个下人！
这是在打给世子殿下看！
这是下马威！
郭正看着秦羽，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残忍而又得意的笑容。
“秦羽，看到了吗？”
“在本侯这里，不听话的狗，就是这个下场。”
他再次扬起了鞭子。
“啪！”
又是一鞭！
这一鞭，更加凶狠！
鞭梢直接抽在了侍女的肩头。
本就华美的衣襟，再也承受不住这般力道，被整个撕裂开来。
衣衫顺着她的肩头滑落。
露出了半截雪白的香肩，和大半截手臂。
秦羽的目光，本是充满了怒火。
他正要开口，可当他看清那滑落衣衫下的景象时，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那根本不是什么柔滑的肌肤！
那是一片怎样触目惊心的景象！
各种伤口纵横交错，一道道一条条！
有早已愈合，留下淡淡白痕的旧伤。
有刚刚结痂，呈现出粉红色肉痕的新伤。
甚至还有几道伤口，皮肉外翻，显然是这几日才添上的。
而最新的一道，就是刚才那一鞭留下的，鲜红的血痕正从皮开肉绽处，缓缓地渗出。
新伤叠着旧伤，旧伤盖着陈伤。
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哪里是一个人的肩膀和手臂？
这分明是一块被人肆意作践，用来发泄暴虐的画布！
秦羽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一片通红！
郭正没有注意到秦羽的变化。
他很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震慑对手的感觉。
他第三次，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皮鞭！
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再次落下！
然而这一次，鞭子停在了半空中。
一只骨节分明，却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手，死死地攥住了鞭子的中段。
秦羽不知何时，已经一步踏出，来到了那侍女的身前。
他甚至没有用真气护体，任由那皮鞭上附着的力道，勒进自己的掌心。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落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郭正愣住了。
他没想到，秦羽竟然敢真的出手阻拦。
秦羽缓缓抬起头。
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死死地盯着郭正。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你凭什么？”
郭正被秦羽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寒，随即一股更大的怒火涌了上来。
他猛地一拽鞭子，却发现鞭子在秦羽手中，纹丝不动。
“凭什么？”郭正怒极反笑。
“本侯管教自己的下人，你问我凭什么？”
他伸手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声音尖利而又张狂。
“她是我花钱买来的！”
“她这条命，就是我的！”
“本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你秦羽，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本侯的家事？”
“她是我的人，命都是我的，我想杀就杀，你凭什么管？”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秦羽的脑海里。
所有关于太后的顾忌，所有关于王府的考量。
在这一刻，被这股滔天的怒火，焚烧得干干净净！
他想起了嘉峪关外，那十二具玄甲军冰冷的尸体。
想起了扬州城外，那些在饥饿与绝望中，啃食观音土的难民。
想起了那些嗷嗷待哺，却连一口救命粮都等不到的孩童。
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国舅爷，视人命如草芥！
在他眼中，无论是侍女，是难民，还是忠心耿耿的兵士，都不过是他可以随意买卖、随意生杀的东西！
杀！
必须杀！
秦羽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他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着皮鞭的手。
郭正以为他服软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一声清越到极致的剑鸣，响彻夜空！
斩佞长剑，再次出鞘！
这一次，剑身上那股森然的杀意，不再有任何掩饰！
冰冷的剑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直指郭正的咽喉！
秦羽的声音，不再压抑，而是化作了响彻云霄的怒吼！
“为了这江南百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为了那些惨死在你贪欲之下的无辜亡魂！”
“国舅爷，那就只能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