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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速胜和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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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速胜和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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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邵表情依旧镇定,手已经探入棋盒,片刻后,终于夹起棋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轻轻落于棋盘。
    姜汉恩也跟着夹出棋子,紧随其后的落下。
    哒、哒、哒。
    黑子与白子又开始不断落于棋盘,四周众人...
    晨光一寸寸爬上棋盘,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坑。沈砚之的袖口沾了水汽,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枚落在左上小目的黑子,仿佛在确认它是否真的属于这片天地。我执白应了无忧角后,并未急于进攻,而是拆向中腹,像给这段沉默留出呼吸的空间。
    “你昨晚睡了吗?”他忽然问,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卷走。
    “写到三点。”我说,“最后那段独白改了七遍,总觉得还差一点火候。”
    他点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棋盒边缘:“你知道吗?展览那天晚上,我回去听了整整一夜你录的那些故事??煤矿工人的《巷道棋经》,傈僳族孩子的诗,还有那个流浪汉解残局换饭吃的录音。我一边听,一边在纸上摆谱。不是定式,是你讲的每一局人生。”
    我心头微震。沈砚之从不轻易说“感动”二字,可此刻他的语气里藏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疲惫,像是跋涉过千山万水才抵达此处。
    “你觉得……这些算围棋吗?”我试探着问。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如深潭:“你说呢?一个孩子用咸菜坛子盖画棋盘,是为了赢冠军?一个盲人十年复盘百局,是想成为职业九段?他们下的从来不是棋,是命。”
    雨后的空气里浮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远处H口早市的吆喝声隐隐传来。我们继续落子,节奏缓慢得近乎仪式。他下一手挂角,我一间低夹,他长考良久,最终选择退让。
    “你在怕什么?”我轻声问。
    他笑了下,极淡:“怕太重的棋,压垮这盘轻巧的局。”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一年来,我的旅程被媒体冠以“寻找民间棋心”的美誉,书稿即将出版,纪录片也在筹备。而他始终站在幕后,修复棋桌、设计展墙、默默整理每一段音频。他是那根看不见的线,把我散落的故事缝成一件完整的衣裳。
    可他也最清楚,一旦被聚光灯照耀,有些东西就会变质。就像当年父亲输掉决赛后,整个小镇将失败归咎于他一人肩头;如今若把这群普通人捧上神坛,他们的“棋心”反而会沦为表演。
    “所以你昨晚来这儿,不是路过。”我说。
    他没否认:“我在想,如果当初在H口,你没有捡起那袋木棋子,一切会不会不同。”
    “不会。”我毫不犹豫,“你会找到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件事。你一直在等一个能听懂‘落子有声’的人。”
    他终于正视我:“那你现在懂了吗?”
    我望着棋盘,白棋已在右下构筑起模样,黑棋则如游龙穿隙,悄然侵消。这不是胜负之争,而是一场关于存在与回应的对话。
    “我懂了。”我说,“‘落子有声’不是指声音本身,而是当你落下一颗子时,有人听见了你。”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似有星火闪动。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校服的小男孩撑着红伞跑来,看见我们愣了一下,随即怯生生地问:“叔叔,这桌子……还能下棋吗?”
    “当然。”我把随身带的便携棋盘递给他,“不过今天我们占着主桌,你要不要先看看墙上写的字?”
    他好奇地走到展厅外墙,那里贴着展览结束后的留言精选。他逐行读着:
    >“我妈看完展览哭了,她说她爸以前也爱下棋,后来为了养家再没碰过。”
    >“我今天第一次主动约同事午休对弈,他说谢谢我。”
    >“爷爷走了三个月,昨晚我梦见他坐在这张棋桌对面,说:该你走了。”
    小男孩看得入神,手指不自觉地描摹着那些字迹。片刻后,他转身问我:“叔叔,我能写一句吗?”
    “当然。”
    他从书包里掏出铅笔,在空白处一笔一划写下:
    >“我想和爸爸下一盘棋,但他总说忙。”
    然后抬头看我:“你们……能听见我吗?”
    我喉咙发紧,点头:“听见了。而且,会一直记得。”
    沈砚之站起身,走到墙边,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白子,轻轻压在那句话上,仿佛为它封印一份承诺。
    小男孩笑了,蹦跳着离开。我们重新坐下,雨已彻底停歇,天边透出澄澈的蓝。棋局仍在继续,黑棋打入左边白阵,我选择封锁,他果断断打,展开激烈对杀。棋子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时间本身在低语。
    “你知道李小川最近怎样了吗?”他突然问。
    “昨天他班主任发消息,说他现在敢举手答题了,还主动教同桌认‘征子’。”我笑了笑,“他妈妈特意打电话感谢我,说孩子变了,家里气氛都暖了。”
    “阿?呢?”
    “她在申请经费,想把‘棋语集’印成册子发给周边村落的孩子。她说要建一座‘大山里的棋馆’,不用豪华,只要遮风挡雨就行。”
    沈砚之轻轻嗯了一声,落下一子补厚中腹。我察觉到他的变化??从前他说话总是点到为止,如今竟会主动追问后续。也许,这场漫长的行走不仅改变了我,也松动了他心中那堵名为“距离”的墙。
    “下一站想去哪儿?”他问。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按理说,《棋行万里》已经画上句号,成果展落幕,书稿成型,连最初那袋木棋子都被收藏进博物馆。可当我听见这个问题,心底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
    “青海湖边有个渔村,”我说,“听说那儿的老人用鱼骨做棋子,说每一颗都带着湖水的记忆。还有新疆塔克拉玛干边缘的绿洲小学,孩子们在地上用骆驼刺摆棋盘……甚至东北边境的一个护林站,守林人每巡山一次就在地图上标记一局虚拟对弈,十年积了三百多盘。”
    沈砚之静静听着,末了说:“你还是停不下来。”
    “不是停不下,是不敢停。”我望向晨光中的棋桌,“每次我以为结束了,就会遇见新的人,听到新的声音。他们让我明白,所谓‘终点’,不过是另一个起点的倒影。”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刚才压在小男孩留言上的那枚白子拿了起来,放回我的棋盒。
    “带上它吧。”他说,“下次去青海,把它放进湖里。就当是替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投一颗回音。”
    我怔住。这是他第一次明确支持我继续前行。
    “你真不跟我一起走?”我半开玩笑地问。
    “我不适合出现在镜头前。”他淡淡道,“但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比如修坏掉的投影仪,比如校对书稿里的术语,比如……帮你保存每一段录音。”
    “可你才是真正的‘弈心斋’主人啊。”我不由感叹,“没有你,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他摇头:“我只是个修桌子的人。真正让棋活起来的,是你愿意蹲下来,听一个孩子说‘我想试试不怕输’。”
    太阳完全升起,H口恢复了日常的喧嚣。卖煎饼的大妈支起摊子,遛狗的老人慢悠悠走过,几个小学生追逐着跑过棋桌。我们的对局接近尾声,局势细微,胜负难判。最终,我在官子阶段抢到一处逆收,勉强赢了半目。
    “又是你险胜。”他收起棋子,嘴角微扬。
    “因为你让着我。”
    “不。”他认真看着我,“是因为你学会了等待。以前你总想快点得出答案,现在你知道,有些棋,得等到雨停了才能看清。”
    我收拾棋具,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之前说沙粒是星辰坠落后的残骸……后来查过了,是真的。沙漠里的石英砂,很多源自陨石撞击。所以每一颗沙子,确实曾是星空的一部分。”
    他笑了一下,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气:“那你带回北京的那包沙子呢?”
    “装在一个玻璃瓶里,摆在书桌上。每天写作时都能看见。”
    “挺好。”他说,“让它提醒你,最渺小的存在,也可能承载过宇宙的重量。”
    分别之际,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
    “明年春天,云南那边祭春,孩子们要办第一届‘棋语节’。”他说,“阿?说希望你能到场。如果你去,顺便帮我看看那棵老藤树下的投影幕布有没有老化。”
    我笑着答应:“一定去。而且这次,我带台新相机,专门拍你修设备的样子。”
    他假装没听见,迈步走入晨光。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喊了一句:“沈砚之!”
    他回头。
    “谢谢你当年在H口,留下那张棋桌。”
    他微微颔首,未语,却已懂得一切。
    回家后,我打开电脑,新建一个文档,命名为《棋行万里?第二季策划案》。第一行写着:
    >**主题:听见更多无声的落子**
    >不再局限于围棋技艺,而是关注那些以棋为语言的生命表达??
    >井下矿工用镐头敲击岩壁模拟打吃;
    >独居老人每日与自己分饰黑白对话;
    >特殊学校的孩子用手语演绎棋形变化……
    >目标:建立“民间棋语档案库”,推动社区微型棋角建设。
    写完后,我翻出背包深处那个绣着棋盘图案的香包,轻轻打开,倒出一小撮带着凉意的泥土。我找来一只素陶罐,将土放入其中,又把青海湖计划的资料打印一份卷好塞进去,封上盖子,贴上标签:
    >**待启:来自大山的心跳**
    傍晚,编辑来电催稿,问我续篇何时交。
    “快了。”我说,“还差最后一章。”
    “叫什么名字?”
    我望向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轮廓线,H口棋桌镀上一层金边,宛如圣殿。
    “就叫《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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