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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的主人是徐骋。
应缇抬头见是他,一时久久看着他,并无其他反应。
那边工作人员也过来关心她,忙问她有没有事,随后见她腿上划了个口子,血正往下流,那工作人员忙让其他同事拿来止血的工具。
虽然应缇今天出门做了措施,穿衣风格偏休闲,头发也放下来了,又带了假刘海以及眼镜和口罩,但难免怕被认出来,到时又成了别人热议的对象,她和工作人员说了不用,又为打破东西道了歉,随即拎着两袋东西就要走。
却被徐骋拦住,他看了她两秒,低头附耳,用着别人看着很亲近实则很有距离感的方式,说:“应小姐,为了避免多余的事端,我送你去医院。”
应缇很不理解他怎么就认出自己了,但走神间,自己手上的两袋东西已经被徐骋拎走了,剩下比较小的一袋,还是由她自己拿。
一旁不小心撞到她的男人,一直在道歉,随着人的目光越来越往这边聚集,应是知道,眼下只能先走人。
她再次和工作人员道歉,随后同徐骋离开。
她的车停在地库。
一到了车库,她就和徐骋说:“谢谢你帮忙,我车就在前面。
她开的是一辆紫色的经典款大G,比起她纤细的身形,这辆霸气的大G倒是和她有点不符。
在徐骋看来,她开一辆轿车或者是超跑才更为符合他对她的第一印象,随即又想,他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他从前从不这样的。
到了停车的位置,应缇解了锁,又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到车后座,就要过来拿徐骋手上的。
徐骋把东西交给她,但还是说:“你腿上受伤了,手臂也划到了,为了确保有没有玻璃残渣在里面,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下检查。”
大概是没伤到重要位置,小腿和手上的血已经干了。
妹妹还在等自己过去接,应提顾不了那么多了,说:“我还有点事,回去再处理,今天谢谢您。”
徐骋还要坚持,应缇却是朝他笑了下,然后坐上车。
隔着玻璃窗户,徐骋见她把口罩、眼镜和假刘海都摘了。
脱去这些外在的装扮,她倒是和上一次见面时一样了。
温柔的、安静的,但也有股疯狂生长的盎然劲。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
刚才得以在超市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因为那双眼睛。
应缇开出车位,经过他身旁时,她降下车窗,再次和他说了声谢谢,便开着车走了。
这次她再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
徐骋朝那大G离去的方向看了会,也坐上车朝她的方向跟过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都很不对劲,他应该停下才对,可时间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
街上,车来车往,徐骋跟在她身旁对角的一个车道。
他倒是想知道,她这么不管不顾地究竟是要去找谁。
楼淮吗?
可他上午分明才听周序吐槽,楼淮最近在外地出差,投资公司那边的事全推给他处理,人快忙得没时间休息了。
不到十分钟,应缇就接到了应慈。
她坐在金融二街路口的凳子上,身后是聚合资本所在的办公大厦,庄严而浩大,而妹妹小小的一个人,低着脑袋,肩膀垂落着,同身后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她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得一点挫折就将她打击得七零八落的。
应缇看了她一会,朝她走过去。
应慈太悲伤了,就算她走到跟前了,也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应缇在她面前蹲下,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又说:“面试没过也没什么,有些企业就不是那么慧眼识珠,他们经常看走眼。”
其实应慈手上有几个拿到手的offer了,但是因为不怎么满意,她还想着再找找。
今天这场面试她是最有把握的,却被打击得一无是处。
应慈泪眼朦胧的,忽然抱着她哭,说:“姐姐,我痛恨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王八了。”
应缇轻柔地安慰她:“发生了什么事,和姐姐说下好吗?”
应慈这才说今天下午面试的时候,有个男的面试官突然因为她的衣着开始百般刁难。
她说:“穿得太好了,他们就是觉得我是大小姐过去体验生活的,穿得太普通了,又觉得我不能为他们所获益。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选美的。”
今天应慈身上这套西装是应给她买的,纯手工制作,一套下来要五位数。这个价位的服装,对于楼淮根本不够看,他的服装动不动都是两位数走起,但对于还尚未出社会的应慈而言,可能就是天价之物了。
应缇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忙道歉。
应慈说:“没关系,我又不一定是非要去这家公司,他也不过如此,表面看上漂亮光鲜,里面也是一团糟。”
应缇说是,心里却想这面试没通过的理由,和当初查询到的信息怎么不一样。
应慈情绪好了些,然后这才注意到姐姐身上有血,问她怎么了。
应缇说:“没事。”
应慈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她小腿的伤痕,虽说不大不小,但在修长白皙的小腿上,看着很是吓人,忙说:“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应缇说不用,但耐不住应慈坚持。
想到这事说不定能为她转移面试落选的注意力,应缇也就没再说什么。
姐妹俩往外边走,好巧不巧遇到往这边走过来的徐骋。
徐骋并不是特意路过,虽然他公司就在身后,但是他看到姐妹俩,和应慈点了下头,又去问应,说:“应小姐,我送你去医院吧。”
应缇不明白他为何那么执着送自己去医院,正要说不用,那边应慈已经抢先说了:“不用。”
说着就挽着姐姐走了。
应缇回头和徐骋笑了下,表示歉意,又问应慈:“怎么对人家那个态度?”
应慈没好气:“他刚刚面试把我刷了。”
应缇提醒:“面试官不是他。”
应慈说:“他手底下的员工,一言一行不就是代表着他吗?”
应缇没说话,只当她这会因为面试的事还生着气。
气撒完了,应慈心里舒坦了许多,很认真地说:“谁知道他安什么好心,怎么就刚好出现在这里。”
应缇笑着说:“刚才在超市遇到,他还帮我提了东西去车上。”
想到上回见面,这徐骋就把一双眼睛盯在姐姐身上,愈发觉得这姓徐的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清,只说:“姐姐,你别把什么人都想得太好。”
应缇没说什么。
应慈又说:“你看看那个姓楼的,当年救了你,还不是只想把你生吞活剥了。”
应慈用词虽然不是很典雅,但是表达得到位。
楼淮后来确实把她生吞活剥了,但也并非强制性的,应缇是心甘情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念在作祟,她才刚想起这个人,他就打来电话。
接到他电话时,应缇正在医院清洗伤口。
经过医生的检查,伤痕上确实沾了些玻璃碎片,送来得还算及时,要是放着一直不处理,任由其发展,也是件麻烦事。
伤口其实蛮长的一个口子,刚受伤时没什么感觉,等到医生将那消毒药水倒下冲洗伤口,应缇不由皱眉嘶了一声。
楼淮那边听到了,便问:“你怎么了?”
应缇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医生和妹妹不要出声,然后笑着说:“刚吃了个冰淇淋,有点冰,冻牙齿。”
应慈当即翻了个白眼。
医生则是摇了摇头。
应缇看了眼那长长的一道伤口在药水的冲洗下,肉都翻白,她别开眼,咬牙忍着痛,说:“你现在没在忙公务吧?”
楼淮笑了声,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你现在在哪?”
应缇觉得他问得莫名,说:“刚才不是说在吃冰淇淋,那当然在家里了,随即又撒娇道,“你又不让我吃这种东西,可不是得等你不在家,吃个痛快。”
楼淮语调懒懒地说了句:“是吗?”
应缇说谎一点儿不心虚,毕竟演技就是这么练成的,“那是当然,”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楼淮轻轻笑了声,声音浑不在意的:“想我了?”
身旁还有妹妹和医生,应提红了脸,手摸了摸脖子,轻轻地嗯了声,说:“很想你。”
楼淮说:“那就来给我开门。”
话题突然这么一转,应是直接惊呆了,说:“你回来了?”
她惊讶的同时,腿也缩了下,医生这会正在对伤口进行第二次清洗,她这么一动,棉签不禁弄到她伤口上,她再一次嘶的吸了声气。
但她仍然佯装淡定,说:“你在哪个家?”
楼淮淡淡答了声:“金融街这边。”
应缇心跳极快,说:“啊,我在望京新景这边。”
话落,那边即刻传来一道淡淡的笑声,随后楼淮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我的应应什么时候也学会对我撒谎了?余助理说你没在那里。”
果然,老狐狸还得是他。
应缇顿时不作声了。
楼淮毫无起伏的声音自话筒那边慢慢传过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现在人在哪?“
应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期待楼淮赶紧忙完公务回来,等人真的如她期待的那般回来了,她又觉得他这回来的时间不太凑巧。
恰好赶上她受伤,恰好她对他撒谎了。
谎言还是被当面拆穿的那种。
应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应慈坐在副驾驶,看着呆坐不安的姐姐,说:“姐姐,他又不是没骗过你,你干嘛这么紧张?”
应缇收回思绪,看向妹妹,笑着说:“他怎么欺骗我了?”
“吊着你这么多年,却不给你一个明确的结果,这不是骗你是什么?”
应缇脸上的笑意一滞。
应慈还在说:“你这么好,他凭什么就这么吊着你,不能因为你喜欢他,他就这么欺负人吧,凭什么?有钱就了不起吗?”
说着,应慈小声补了一句:“有钱是挺了不起的,可是就能这么玩弄人吗?”
前一段话,应缇还在伤神,原来任谁都能看出她对他的喜欢,就是不知道那人看出来了没,对她的感情又是作何感想。
后面这段话倒是惹得应是有些啼笑皆非了。她想赵亮还是说错了,她这个妹妹有时对她的抵触并非就是书读多了清高,她只是作为一个妹妹,不舍得姐姐的一番真心就这么被辜负罢了。
她说:“小慈,如果可以,未来不要像姐姐这样去喜欢一个人,太伤身了。”
应慈不理解:“那姐姐你就不能迷途知返吗?”
好一个迷途知返。
应缇说:“我太早遇到他了,又是那样的一个处境,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很难回头了。”
应慈不能感同身受这样的感情。
现代社会什么都发展得快,科技、信息,就连感情也不例外。
她不懂为何在什么都是快餐化的现在,姐姐还能将一颗心全部放在一个根本不可能和自己有未来的男人身上。要是她,她坚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男人多的是,为什么非要吊在一棵树上不放手。
楼淮来到医院附近时,姐妹俩坐在车上,异常沉默。
应慈照旧不怎么待见他,连正眼都未曾瞧过他一眼。
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至于应缇的家里人,谁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径直走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应提就坐在车里,转过脸看向他。
她眉眼飞扬的,见到他似乎极为开心。
楼淮认真地打量了她许久,见她除了右手手臂除了药水,有些红红的印记,便再也没有其他伤口,便附身上前,就要抱她。
他骤然靠近,应缇忽然胸口没来由地一跳,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个人每一次靠近她,随着熟悉的气味蔓延她全身,她感到心安的同时,心脏也会一寸寸地跳跃着。
那是心动的感觉。
而这样的感觉持续了近五年的光景了。
她不知道,这份心动未来还能维持多久。
如果上苍能听到她此刻的祈祷的话,她希望是永恒。
楼淮拦腰抱起她,因为妹妹就在旁边,应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说:“小慈还在呢。”
楼淮顿时就嗤了声:“要不是给她买酒庆祝你能受伤?”
这话应慈没得反驳,咬唇不作声。
应缇倒是用手掐了下楼淮的背,说:“我的妹妹我心甘情愿。
楼淮不紧不慢回道:“骗我你在家里也是心甘情愿。”
到底考虑应慈就在旁边,应也不好多说,只是掐了下他的腰,说:“回家,我和小慈还没吃饭。”
楼淮抱起她就走。
应缇忙不迭提醒他:“小慈还在车上。”
楼淮脚步未停,说:“让余明送她,你坐我的车回去。”
十五分钟,三人回到金融街附近的家里。
应慈实在不想跟着过来,奈何姐姐坚持,加之姐姐今天受伤也是因为她,她只能过来一趟。
应缇的伤并无大碍,经过消毒清洗,又除了药水,过个两三天差不多伤口结痂了,但淮却很是认真对待。
这让应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两人刚在一起的第一年,有一回,她外出拍戏受伤,为了不影响进度,她愣是忍着大腿上的划伤,不吭一声,后来还是忍不住晕死过去,剧组的人员才发现她受伤了,而且血流了不少,裤子都被沾染了鲜血。
但因为拍的是冬天的戏,穿的衣服多,没那么容易渗透,也就没人发现。
楼淮知道后,连夜从纽约赶回来。
那时他到纽约出差,为的是处理一个AI科技公司的收购案。
他连夜赶到医院,开口就是骂她是不是傻,至今四年多过去了,谁说的话她依然记得清晰。
他说:“应缇你是不是傻?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谁会来爱你?”
当时她也是被吼懵了,很是笃定地说:“你,你会爱我。”
楼淮愣了数秒,然后就气笑了。
那会他没反驳她的回答。
这些年也并未反驳,所以到现在应是一直都觉得。
他爱她,这件事从来都是毋庸置疑。
楼
淮回来得匆忙,纯属是心血来潮。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心血来潮来得正正好,不然他猜都不用猜,应是会把这事掀过去,让他永无知道的可能。
这事虽然很小,但关于应的每一件事他都要知道。
这种习惯已经入骨,连他自己都无法抑制。
至于这种习惯背后意味着什么,他暂时不想深究。
回来前,楼淮就叫了餐,到家没多久,酒店那边就送餐过来。
都是应缇爱吃的菜。
餐桌上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吃着菜,以往应还会找话题和他说几句,比如问他工作如何,在外出差累不累,有没有遇到什么奇闻逸事。
她想了解他在外面的一些情况,也只能这么七七八八地聊着了。
今晚因为应慈也在,她倒没怎么说话,有的也只是给妹妹和楼淮夹菜。
晚餐吃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应慈也不好再待下去,说要回学校,晚上应是不敢让她一个人回去,说要送她,被拦下了,楼淮也很干脆,叫了个司机过来送。
楼家的司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而且不少从部队转业的,应提也就放心了,让应慈到了学校,务必来个电话。
等人走了,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楼淮这才有心思看她的伤口。
小腿前面长长的一个划痕,上面被重重划了下,伤口有点深,越往下面就浅了许多。
应缇见他一直盯着,说:“看着也就那样,医生说没两天伤口就结痂长好没事了。”
楼梯看着,抬头问:“给你妹妹买酒做什么?”
应缇不想告诉他实话,便说:“无聊喝点酒。”
楼淮问:“就这么简单?”
应缇勾住他的脖子,说:“不然你以为多复杂?”
妹妹实习一事,她仍旧没想同他讲。
楼淮也就没多问,说:“下次想要什么让阿姨去买。”
应是便笑:“我总不能都不出门吧。”
怕在这话题上纠缠太多,她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楼淮声音淡淡的:“要是没提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
应缇不说话,但确实是如此。
楼淮说:“你几天没发消息了,我回来看看你。”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应当即抬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楼淮伸手托住她的脸庞,同时低下头,吻上她的唇,说:“应缇,我想你了。”
应缇当下就觉得,这人竟然有想她的一天,还主动跑回来。
可当他的手探进她的衣服,摸到别的地方时,应是轻轻颤了下。
原来,他说的想念就是这种。
她就知道,就像过去多少次她在外地拍戏,他过来找她,想念是真的,但更多的是想念她的身体罢了。
这个夜晚,因为她腿上有伤,倒是弄得很轻也很温柔,温柔得都有点不像他平时会做出来的事了。
应缇本该因为他难得的温柔而开心高兴的。
但事实却是她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都说动物交/媾之后,都会被一种极致的悲伤感所重重包围。
应缇觉得,她胸口积郁着一股怎么也化不开的浓郁悲伤。
胜过以往的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