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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与人辩经，起初还挺有劲头的，只是越到后面这心里就越是有些失落。
此处的僧众确实遍读经文，可只要再追问几句，便会发现他们对经文的理解十分片面，缺少了对人性的挖掘。
若是当初在南赡部洲为官的他兴许还会感慨这些僧众懂得可真多啊。
可现如今他从南赡部洲一路走到灵山，历经十四年，见过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过了至真至善坚定不移。
再听眼前这些比丘僧和比丘尼在自己面前引经据典朗朗上口时，便发觉了其中的问题。
就在这时，两大金刚前来迎接：“佛祖有请圣僧入殿！”
听见这话，一众辩经上头的比丘僧和比丘尼立即缓过神来，纷纷向两边让出一条路合掌道：“待圣僧见过我佛，再来相叙。”
玄奘合掌还礼，此后才唤了悟空等人一并随金刚去往大殿，欲进门时，金刚拦了一下说了一句：“圣僧稍等，容禀过后再进也不迟。”
那金刚立即报给前头二门处的四大金刚直言：“唐僧到了！”
那二门的金刚又往三门上传：“唐僧到了！”
三门内打供的神僧又进了大殿高呼：“唐僧到了！”
这一溜喊过去，整个山门都回响着“唐僧到了！僧到了！到了！了……”，听着十分诡异。
“那佛祖是不是耳朵不大好？”八戒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是话刚说完就瞧见第一个传话的金刚瞪了他一眼。
“你瞅啥？”悟空立即将八戒拉到自己的身后。
“你有事儿啊？”六耳也瞪向金刚。
通臂虽未言语，也是缓缓上前一步，将手一抬，护住了悟空和六耳以及最后头的八戒。
见仨猴这样，八戒十分感动，都是他的好猴哥！
金刚讨了个没趣，将视线移开。
正逢这时，又一层层一节节地将话递了回来：“圣僧进来！僧进来！进来！来……”
“请。”金刚按规矩比了一个请的动作便不再言语。
玄奘等人这才往前走去，一路走到大雄宝殿前，对着如来下拜，此后又向左右拜去，在瞧见顔悟灵的时候，玄奘眼睛一亮，嘴角带笑，当场就想行一个大礼，可是唯恐这样会使满殿佛陀不悦，平白给仙子拉仇恨惹麻烦，便忍下了。
悟空自然也瞧见了哪吒，两个人一对上视线，悟空便扬了扬下巴，两人也算是相认了。
按照佛礼拜过之后，玄奘又奉上了通关文牒。
如来一页页看过之后，命人递还给了玄奘。
玄奘上前一步躬身一拜道：“弟子玄奘，奉东土大唐皇帝旨意，遥诣宝山，为我朝陛下拜求真经，以济众生。望我佛祖垂恩，早赐回国。”
听见玄奘人都在这了，还一嘴一个大唐，一口一个陛下，满脑子回国，如来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悦，缓缓张开怜悯之口：“你那南赡部洲只因天高地厚，物广人稠，便一味地贪杀淫诳，欺诈之辈如过江之鲫，不尊佛教，不向善缘，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害命杀牲，造下无边之孽，实属罪盈恶满。最终皆逃不掉地狱之灾。
我今有经三藏，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愆，有《法》一藏，谈天；有《论》一藏，说地；有《经》一藏，度鬼。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真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只是，即便传了无上佛经过去，也恐那些愚蠢之辈毁谤真言，不识我沙门奥义，坏我佛门清誉。
谅你们一路西行不易，届时就由阿难、迦叶你两个开宝阁，于三十五部之内，随意检几卷给他，让他传留东土，永注洪恩。”
听见如来这般贬低大唐，玄奘的眼尾抽了抽。
“圣僧，这边请吧。”阿难和迦叶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此前都是因为这个玄奘，才让他俩糟了这么大的罪，让灵山吃了这么些个亏！
瞧着吧，他俩能给玄奘师徒留一个铜板都算他们输！
“弟子有一事不明，还劳请佛祖赐教。”玄奘理都没理阿难和迦叶，只上前一步躬身一拜。
“呵呵，你还考上老僧了？”如来笑了，满殿僧众也跟着一并笑出了声，似乎是在嘲讽玄奘的不自量力。
连金蝉子都因殿前不敬佛而被驱逐灵山，轮回十世。
这玄奘不过是从南赡部洲过来求取真经的，还真以为被人叫了几句圣僧便自大到觉得自己能考佛祖了？
搞笑！
“不知佛祖是如何看待其它三洲的？”
如来开口回答道：“东胜神洲，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俱芦洲，性拙情疏，无多作践；西牛贺洲，不贪不杀，养气潜灵。”
玄奘弯了弯唇角：“我佛曾说‘众生平等’，为何今日独轻东土？小僧在南赡部洲遇见罪恶之事也不过是猛虎伤人，可到了西牛贺洲便瞧见诸多妖魔，我大唐律法森严，路不拾遗。何为‘多杀多争’？”
听见玄奘的话，一众佛陀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悦。
如来闻声倒是呵呵一笑：“善哉，你只看西牛贺洲妖魔横行，却不知众生平等，妖魔亦是众生，若非东土无道，为何偏偏无妖亦无魔？
妖魔伤人正是众生业力所感，如同东土虎狼食畜，何曾见唐王灭绝兽类？
再者说，若非妖魔横行又何来尔等降魔之功？
我西牛贺洲乃是极乐净土之地，此事毋庸置疑。”
“小僧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吃人妖魔汇集之地算做‘净土’，还是没吃过人的南赡部洲算做‘净土’。”玄奘呵笑出声，眼里没有半点对如来那番言论的认同：“若佛祖当真觉得妖魔存在本身便是合理的，那我等降魔又怎能算作功果？小僧不知我佛究竟是如何定义‘众生平等’又是如何定义‘该降之魔’。”
“玄奘，汝既然未成佛果，又怎知我佛见地？”文殊菩萨不悦地看着玄奘：“我佛法力无边，怎容你置喙！”
一众佛陀认同的点着头，这玄奘，境界太低，根本就不配与佛祖讨论。
玄奘环视一圈，目光一沉，算是对这雷音宝刹的一众佛陀彻底祛魅了。
用如来的“神通”来代替“辩论”，用“神迹”来覆盖最基本的“逻辑”。
不过是诡辩罢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玄奘敷衍了一句：“啊对。”
“你成人几载？我佛成佛几载？”普贤菩萨眉头紧锁。
“啊对对。”
“你这分明是浅薄的分别心在作祟！”燃灯古佛冷声道：“如此怠慢佛法，你可知错！”
“啊对对对。”
普贤、文殊、燃灯：好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