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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狐族风骨
摩崖僧仰望着天穹的目光,被周玄的话语所吸引,低垂着眼,望向了周玄。
周玄蹲下身,抚摸着祭坛上的斑斑血迹,说道:「今日的通道有两条,天上一条丶地下一条,以我的感知力来说,天上的那条通道,更加的结实,运用祭坛的祭祀力量要破开它,比地下那条的难度要高出不少,
十六家阴堂,集齐两千多个族人,十六份供奉给神灵的祭品,才能合力打开天上的通道,缺一家都不行,
你说巧不巧,「弓正」降临,偏偏就缺了一家。」
这便是周玄为何要让阿旺去充当祭品,假死在罡风洞里的原因。
他要从被动变成主动,将「联合祭祀」的节奏,紧紧控制在自己手中。
天鬼分食之法,其运作的基本逻辑,便是依靠「十六尊邪神」,将降临下来的人物,分而食之,再依靠邪神人数上的优势,四面八方去躲藏,将降临之人的「零件」藏在明江府各大犄角旮旯的地方。
要找寻起来,需要动用极大的人力物力。
再加上「弓正」,将自己的降临地点,控制在「千里阵云」之中,云层里雾气氤氲,又有雷电阵阵,大雨瓢泼,十六个邪神化做的「影神」,在如此大的范围里,去分食弓正,
处处是干扰,范围又极大,哪怕周玄以神魂日游之法,入了阵云之内,也找不到邪神的痕迹,只要联合祭祀完成,无论是从「分食之处」入手,还是从寻得十六尊邪神踪迹入手,他都不可能找到弓正。
但地下那条通道便不一样了。
这条通道的开口处,很明显便是这座古老祭坛……罡风洞的容积有限,又有大量的日游神盯住了场面,邪神们怎麽敢化作「影神」前来?
因此,周玄便推导得出来,天上的「弓正」,是靠万鬼分食之法降临的,但地下的人却不是。
「把你们四个寻波僧先放进明江府,等收拾完了你们,我再决定是否补足最后一份祭品,将弓正放进来,好逐个击破,我们的战斗压力也小上不少。」
周玄挑着眉毛,朝摩崖僧说道:「而且,就算没有我提前布置,弓正也不会贸然前来,
弓正这人,老谋深算,很是谨慎,他要与你们一同出手,但他不确定你们四个实力,是不是一定能压得住明江府,所以他要等,等到你们颇有胜算之时,他才会出手,
只有战局明朗了起来,弓正才会做出选择。
这人啊,是个妥妥的投机分子。」
「这便是你们井国人,狡诈腹黑,讲好的一起做大事,却各藏鬼胎。」
「那得看是谁……」
周玄环视着周围与宝树天王丶知命僧丶行舟僧已经大打出手的游神们,说道:「我与游神兄弟们,并肩作战,他们明知大概率不敌,也无人退缩,我们心很齐。」
摩崖僧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得倒也是,周施主说我等不来弓正,那我就不等了,不过,弓正不来……以你们香火层次,胜算依然不大。」
「大不大,打过才知道。」
酒大人再饮一口冷酒,朝着摩崖僧喷了过去。
被摩崖僧踩住的纸幡,燃起了一团火来。
纸幡是「夜先生」这个堂口的看家法器,幡内有数千道恶鬼浮纹,幡外则有道门四大神君的法相图。
受了火的催逼,四大神君在纸幡之上显灵,同时睁开了眼睛。
摩崖僧不敢直面神君锋芒,再踩一步,身形陡然攀升。
「佛陀压顶,往哪里走。」
袁不语的声音传出,摩崖僧抬头望去,便瞧见如巍峨高山一般的佛陀,从天而降,佛力如云层般散开,佛相似雷庭之震,
巨佛压顶,摩崖僧却并不惊慌。
「假佛陀如何能压真佛?」
言罢,他从棋篓内,取出一枚白子,扬手弹出。
那棋子利剑一般,又如一只眼睛,破空而起后,去势凌厉且精准,径直打在数千丈佛陀的后脑风池穴。
只是极小的穴位受击,大佛的巍峨法相,便重重的摇晃了一阵,然后便是全身迅速出现裂纹,不出几个瞬息,整座法相化作了雾气弥散,像通红的太阳落进了冰湖之中,烧灼得云蒸雾绕起来。
「七炷香的说书人,可敌寻常堂口八炷香,但对我而言,终究还是太弱。」
摩崖僧又执了一枚黑子,再次弹指而出。
黑子激射在离地六七十丈处,猛的定住了,棋子泛起了幽光,黑洞一般,将刚才巨佛击碎后产生的雾气尽数吸收,等吸得饱胀了,摩崖僧乘风而起,身形立于棋子一旁,一指点出,黑子崩碎,
团团浓郁的雾气,已经提前被棋子晕染成了黑色,此时再度弥漫,很快便凝成了一尊马头明王像,快速沉落,与酒大人纸幡之中浮起的四大神君像,凶猛对撞。
明王像丶神君像在轰然撞击之下,瞬间崩裂,汹涌的气浪奔腾散开,
酒大人被撞得倒飞数十丈之远,双脚在古老祭坛的坚硬石面上,硬生生的犁出了两道三寸深的拖行痕迹。
同样,袁不语营造的说书人梦境,也被震得七零八碎。
摩崖僧再次迈步,下一个瞬间,便闪至袁不语的身后,朝着这位老迈的说书人背心龙骨穴处,一指点出。
千钧一发之时,一柄无形气刀,横亘在摩崖僧的指尖前方,挡住那一指的气势。
摩崖僧指力不减,与周玄祭出的「十六势」再对一指。
那是何等有力的指尖,代表着井国十六种气势,被苦厄天神誉为井国最锋利的刀锋,只是一指点出,刀身嗡鸣狂震,数不清的裂纹,也显现了出来。
「师父,走。」
周玄一手横刀格挡,一手搂住了袁不语,向下甩出,将师父掼到了周伶衣生出的彼岸花海之中。
两枚棋子,白子卸力,黑子借力,以袁不语的说书人梦境之势,破了八炷香酒大人的纸幡四神君,
棋子得手后,摩崖僧又只靠金刚一指,险些将周玄的十六势击碎。
周玄也暂且退避,催动神形甲马,藏身入彼岸花海之中。
彼岸花海,暗藏着人间幽冥的阴森丶诡异,若是步入花海之中,数不尽的阴祟将会缠身,花海中的景象,绝不像俯瞰时瞧见的艳丽华彩。
但摩崖僧没有丝毫畏惧,将身体沉降于古老祭坛之上,身姿沉稳,朝圣佛徒一般,昂首进了花海……
「这个摩崖僧,有九炷香火。」
袁不语的梦境被震碎,虽然无甚大碍,但胸腹之中,气血翻涌,不得不打座调息。
同样在调息的,还有酒大人。
「九炷香的佛国人,手上有高明法器,身体如万仞金石……这一仗,太硬了。」
周玄则没功夫感慨摩崖僧的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借着花海中的幽冥之势,复原十六势的刀锋。
摩崖僧已入彼岸花的花海世界,行舟僧丶知命僧,也要入花海,强杀周玄。
四大妖僧知道明江府的核心是谁,
哪怕没有宝山寺的血案在前,除去同时抵挡「画家丶乐师」的宝树天王,其馀三僧,也会一拥而上,不顾一切的击杀掉周玄。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佛国人也是懂的。
此时,知命僧从喜山王如雪的狐裘里乱冲乱撞后,找到了个缝隙,化作五彩流光,闪烁遁出后,便马不停蹄的也要入花海世界,才走了数丈,喜山王鬼魅一般,身形后发先至,挡在了知命僧前方。
「要动小先生,先过了我这一手再说。」
「喜山王,你是个人才,我们四位师兄弟,三番五次想要拉拢你,今日一战,原以为你会两不相帮,安然的躲在白骨道宫之内,却没曾想,你这麽卖力的帮周玄,他给你灌什麽迷魂汤了?」
知命僧声音略带阴柔,质问着喜山王。
「我细细思忖了一阵,狐族的前途,你们佛国人给不了,帮了你们佛国,狐族再无退路,至于小先生吗?我观他是人间大势,文坛大圣徐荆山曾经明言——大势不可改,只能依附追随。」
「徐荆山不过就是黄原府大妖养出来的家奴,他说的那些屁话,当不得真。」
知命僧见喜山王依然没有避让的趋势,当下便发狠道:「既然你一意孤行,小僧便入你的命运长河,任你喜山王有天大的造化,命运长河一旦截断,你的命,依然受小僧掌控……」
「能进入其馀人的命运之河,这便是你名号的来头吧。」
喜山王丝毫不惧,反而说道:「那我替你省些力气……」
他讲到此处,仰口一吐,将自己的狐族横骨吐出,悬在身前,然后他作了个「请」的姿势,很是倨傲的说道,
「我喜山王极少出手,但也有狐族修行风骨,不愿恃强凌弱,你知命僧以『入命』为平生最得意手段,我便同样以『入命』之法,与你生死过手,今日,我们两人,只有一人可出此横骨,佛国知命僧,你可敢迎战?」
妖族的横骨,便是人族的秘境一般,入了横骨,便等于入了命运长河。
知命僧没想到喜山王如此自信,如此骄傲,知道他入命强,就用入命之法迎击他。
他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等回过神后,他才冷笑连连,说道,
「喜山王,我对你还真佛看一眼,来,战。」
知命僧再次化成流光,入了喜山王珠圆玉润的横骨之中,
「真进去了?」
喜山王喃喃了一声后,连忙将舌尖咬破,对着横骨喷了一口血,然后,他作剑指状,在横骨上,火速的画出了「天眼观」符籙,启动了横骨之中的玄机。
「喜山王,你的横骨之中,为什麽有九条命运长河?」
横骨之内,传出了知命僧的惊讶话语,
「这就不是我的横骨,是我们胡门数位九炷香先祖的传世神骨,其中有九位先祖之魂,当然有九条命运长河了,我以符籙封骨,骨中有九大天狐之魂缠绕,知命僧,你要是能从这枚横骨之中杀出来,我胡三太爷的胡字倒着写。」
喜山王此时哪还有刚才的高傲神情,目光里只有狡黠。
「你踏娘的阴我?说好的狐族风骨呢?」
「你猜,为什麽井国人怒喷对方狡猾时,都要骂他一句老狐狸?狡猾,才是我们狐族的祖传风骨!」
「……」知命僧。
知命僧万万没想到,刚才还仙风道骨,一派高人风范的喜山王,竟然是个玩家伙的主儿。
他以为对方是深厚的道行,却万万没想到,全是心眼,没有一点神招秘技。
「喜山王,你个活畜……」
知命僧的话还没讲完,喜山王将那狐祖先祖的灵骨给重新吞了回去。
「修行靠勇不动脑,怎麽当神仙?」
喜山王得意的数落道。
一合未过,知命僧率先减员,而且是以一种极愚蠢的姿态减员,行舟僧丶摩崖僧丶宝树天王,都呆愣了片刻。
「喜山王,不愧是你呀。」
与喜山王多年老友的画家,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多年的交情,画家很清楚,喜山王有不弱于箭大人的道行层次,但同时……还有奇高的战斗智商。
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真亦假,依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套路,喜山王总能将些层次比他还高的对手,耍得团团转。
知命僧已除,喜山王又重新审视战局——此时行舟僧也要进花海,但有箭大人挡路,酒大人丶袁不语丶也在重整旗鼓,其馀日游神,救周玄心切,也都在远处,利用道行扰动着行舟僧,
反倒是乐师丶画家,已经被宝树天王明显压制,
出于天生的战斗本能,喜山王在电光石火之间,便作出了决断,将狐裘扔出,流云一般,奔涌向了宝树天王。
喜山王一边奔走,一边利用自己在明江深山多年养出的名声丶威势,向十六个阴堂下令。
「十六堂主听令,吹动牛角丶唱起悲歌,启动古老祭坛,绞碎这三个杂碎妖僧。」
十六个阴堂,背后都有邪神。
虽说这些邪神明摆着已经被「弓正」收编,但邪神们此时没有新的号令出现,也没有提前下令,通知十六个阴堂的大祭司丶大长老,一齐反了明江府。
既然没有邪神的命令,而喜山王又下了令,该听谁的?一目了然。
一时间,悲歌在两千多名寨子族人的口中唱响,
牛角丶牛铃之声大作,古老祭坛上的污秽血迹,似有了灵魂一般,兀自流动了起来……
……
「蠢材!」
行舟僧急着入花海,在眼见知命僧跳入了喜山王布下的陷阱之后,当即便便怒骂了一声。
骂归骂,他手上的动作不慢。
只见他手握一根竹杖,竹杖有一丈长短,小腿粗细。
他双手握住了杖,做了一个撑船的动作,
「哗啦丶哗啦。」
罡风洞内,本是个天然旱洞,洞内不曾有过暗河丶溪流丶山泉,而此时,却传出了水流涌动之声。
行舟僧,既然佛号「行舟」,便有水上行船的本事,一竹仗撑下去,周围数百丈内,便成了一片水域。
水域之中,凌波泛起,雾霭水汽,也升腾了起来,而水域周围,遍生奇高的芦苇丛。
每一根芦苇,都像一根活过来的钢鞭,肆意的鞭打着周围的寨子族人丶日游神,打得他们几乎不能近身,
行舟僧的脚底,则多了一艘木筏小船,手里的竹杖,便成了船篙,撑着水河,朝着花海航行而去。
只有箭大人,白衣绰绰,持弓立于河面上,闭目凝神,只等行舟僧撑船过来,待到船离他五十步远,他便搭弓劲射。
岂料,那木筏子还没行进多少步,水中忽然多了一抹鲜红之色,一只鬼手,从水中钻出,去抓行舟僧。
行舟僧手中船篙,化作了灵蛇,与那鬼手交缠,然后猛的使力,顶退了鬼手之时,也强行将木筏往后划退了几丈远。
「又是哪来的阴险人物?」僧人骂道。
只见水中旋起了一团漩涡,待到漩涡平息之时,一袭红衣现身,一位瘦弱女子,右手托举着一架棺材,挡在了河前。
来人正是八炷香的红棺娘子。
「黄原府的苦鬼?」
行舟僧瞧见红衣丶棺材,辨别出了红棺娘子身份。
棺娘将手中棺材掷出,负手而立,说道:「苦鬼的手段大半在水上,我正愁罡风洞中无水,施展不出我的手段来,结果你这个妖和尚,竟然主动制造出一片水域来。」
「棺娘,你怎麽来了?」
周玄花海中,见到了棺娘前来,便问道。
红棺娘子不在周家柳树旁,无法通过柳树传送到罡风洞内,她又不是明江府的游神,没办法驱动游神灯笼,快速前来。
「今日,黄原府内,起了一阵大风,风起黄原水寨,在黄原水域之中,旋起了一个大漩涡,我们苦鬼的大当家,推演得知,有一股诡异而强大的力量,打通了黄原府和平水府,
我猜是这祭坛闹出来事情,便马不停蹄的来这里查看,这一查,还真是出了大事。」
红棺娘子又回过头,对周玄喊道:「通道之中,有强大的妖气,想来……那位避世不出的黄原大妖,也在今日出了手。」
「黄原大妖?」
周玄暗自念叨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