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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道者临凡
周玄一开书,便将木华定成了这场书的主角,倒是引发了不少人的热议。
而热议最普遍的来源,便是那些东市街的幸存者。
东市街所有的人,都认识木华。
周玄没有去东市街之前,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会欺负那个傻子一般的华子。
而袄火之劫,却是木华的姐姐翠姐,以身化狐,带领着东市街的人逃命。
劫后馀生之后,东市街的幸存者们,再想起自己曾经欺负过木华,便只觉得臊得慌。
如今,木华成了周玄书里的主角,以响亮的名号,被如今每一个明江府的幸存者听到,这些老东市街人,打心眼都觉得木华配得上这份荣耀。
「跟你们说,木华,我们街上的,那是个好小伙子。」
「好小伙子?你以前可没少欺负木华呢?」
「哎呀,以前不懂事,现在我要见到了木华,我能给他磕三个响头,我说话算数。」
「尽说些片汤话,要是磕头就能让木华活过来,别说三个了,就是三十个丶三百个丶
我立马就磕。」
「木华是你们东市街的人啊?大先生真是说话算话,说用一场书,讲尽咱们明江府的风流人物,那便真的在讲。」
东市街的人们,现身说法,更加印证了周玄的《明江袄火录》,确实是以明江府的人为蓝本,改编创作的。
大家伙儿再听书,便觉得这一部书与他们的心灵,拉近了距离。
这好比在前世一一本地的电视台,没钱没明星,但总有不少的观众,会收看本地的电视台,无他,乡音回荡,亲切感拉满。
除去东市街的人,现场听书的人里,最受震动的,便是狐族了,尤其是喜山王,
不同于画家的「面带焦色」,也不同于乐师在调动游神司,时刻关注这些听书的观众里,是否有鼠变之人出现。
喜山王是满脸的得意之色,他香火神道的修行之中,阴阳不谐,阴气重丶阳气弱,所以经常要坐在火堆旁边,借火之阳刚,方能补足阳气。
气为血之帅,阳为血之母,阳气不足,导致喜山王在大多数的时候,脸孔煞白,毫无血色。
但今晚的他,过于激动,心情也上佳,脸上竟挂上了些许血色。
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
而是周玄在讲书之前,笼统的讲述书梁时,连续两次提到了他。
第一次,便是夸奖喜山王在袄火之战中的英勇表现。
第二次,便是周玄说起木华姓名时,还专门的讲说一一这位年轻人,来自东山狐族姓胡,名木华。
前者,单夸他喜山王,后者,则专门提点狐族,两次提点,喜山王岂有不高兴之理。
不过,喜山王的激动之情,虽说溢于言表,但一旁的侍奉狐奴儿,却有些看不懂了。
狐奴儿,问道:「大王,大先生虽说书提了咱们胡门几句,但毕竟只是戏文,您何故如此激动?」
「戏文?你低瞧了说书人这个堂口。」
喜山王怕狐奴儿乱讲乱说,周围又人多嘴杂,要是说了什麽不中听的话,落到了大先生的耳朵里,那不是坏他的名声吗?
他当即便严肃起来,冷峻且小声的对狐奴儿讲道:「说书人这个堂口,在并国地位极高,为什麽?他们是无上意志的布道人,说一句上达天听,也毫不过分。」
「这个堂口之中,说书人也有档次之分,越是有层次的说书人,他公开讲的书,便越是重要,
若是能飞升天穹的说书人,他们生平讲过的书,便会被堂口收录,代代流传。」
「大先生是何等人物?比起那些飞升天穹的说书人,那是只高不低,他生平讲过的书,迟早是要收录于堂口,流传百世。」
喜山王说到此处,言语便又有了些小小的激动,说道:「百世之名,那是何等的气派井国两千年,青史长卷何其之多,但就那麽长的卷宗,其中哪怕被着墨数笔,便是了不起的荣耀了有了大先生,狐族丶我喜山王,都能在史书上添上一笔,过上百年千年,终归有人记得我,记得狐族。」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
身前之名倒是好争,但身后之名·-却难上加难,偏偏这身后名,又是每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最为看重的。
当听到周玄讲过的书,能流传百世,狐奴儿当即就出了个主意,说道:「大王,不如我们再向大先生纳贡,捐些宝贝出来,让大先生在书中,为我们多美言几句?」
「闭嘴,上了层次的说书人,便是意志化身,你纳贡捐宝,这成何体统讲书对于他来说,那是天大的事,台上的一言一行,皆出于他生平动情之处,若是做下暗中的勾当,那我们才是害了大先生。」
喜山王训斥完了一顿狐奴儿后,便又端着茶,细细品着周玄这一场的书。
这书是周玄所写,与那些说书大家相比,技巧不足,但因为亲身经历过袄火之灾,演说中的一板一眼,情感极其饱满。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这说书,技巧多了倒有些腻,感情质朴深沉,或许才是关键。」
喜山王轻轻的抖着腿,手放在膝盖上,随着周玄抑扬顿挫的台词,轻轻拍打着。
好书如歌,韵律天成.
周家班丶祖树下,
翠姐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她可从来不敢奢求,华子的名字,能被周玄当成一部书的主角。
此时听了书,除了思弟如狂之外,更多的是对周玄的感激。
「周兄弟人好,人太好了,华子没白死,华子在出事的前几天,我问过他一一你为何喜欢讲书。」
「华子对我说了,他想成为像周兄弟一样的说书人,一部书讲得掌声雷动,今日,虽说不是华子讲书,但华子成为了主角,便与华子亲自讲书无异了。」
周伶衣宽慰着翠姐,说:「那你就更得好好听听了,我以巫女的感知,我仿佛在听到的书里,感受到了华子的一抹气息,一缕残魂。」
「周姐姐,可是真的。」
「不但是真的,而且,那缕灵魂,有壮大的势头呢。」周伶衣说道。
「那我得好好听听。」
翠姐强抹掉泪水,全身心的投入到听书之中,随着周玄的一言一句,她仿佛看到了华子就朝着她轻轻的招手。
在翠姐听得入迷之后,袁不语悄悄给周伶衣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说道:「周班主,安慰人这方面,还是你会安慰一些。」
「安慰?」
「你刚才不是讲好话,安慰翠姐吗?」袁不语说道。
「袁老误会了,我是真在书里,感受到了木华的残魂。」
「..」袁不语。
周玄的讲书,尚在继续。
若是这部《明江袄火录》,以周玄自己作为视角,那书中出现更多的,便是日夜游神对抗佛国丶遮星丶黄原大妖。
而现在以木华为视角,却更多集中在了灾难之中,那些普通老百姓的遭遇,在大火爆发之时的人性弧光。
周玄以袄火之灾降临的那一天讲起,
大概内容,便是那把烧天的袄火,是如何毁灭了东市街,而东市街的人,又是如何共同拧成了一股绳,逃出生天。
其中有翠姐带看木华逃跑的姐弟情深。
也有云子良,在大火之中,如何奋尽全力,去救自己往日的那些牌友,
更有被倒塌的木梁,压住了双腿,却不求救,只求其馀人,去他家屋中,救他的老母亲—·
诸多事宜,周玄几乎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听起来还有些软绵绵的,却讲得底下的观众,潜然泪下。
东市街只是袄火之灾中的一个缩影,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他们又何尝不是像东市街人一般,在灾难之中,为亲人丶挚友,爆发了人性中最光辉的一面?
「东市街的人都是好样的。」
「我们也是好样的,大火来临,老子冲进火海,把我姑娘给救出来了,还了一条腿。」
「咱们都是好样的。」
老百姓们,交头接耳,便都觉得周玄这部书,讲得实在是好。
并国两千年的历史,流传甚广的书,恒河沙数,什麽才子佳人丶明君良臣丶采药仙人,这些人物,都像一颗颗遥挂天边的星辰,让听过书的人,想入非非,想着自己能不能像那些人一般,璀璨生辉。
但想入非非之后,便是空虚之感,
所有爱听书的人,都在想着一一这井国的大书之中,能不能有一本书,就讲讲咱们老百姓自己个儿的事?
老百姓虽说渺小,但平日也有壮阔之举,难道就不配出现在一本书中麽?
这部《明江袄火录》一出,老百姓们的念想丶愿望,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
他们,或者说类似他们一般的老百姓,还真就以浓重的笔墨,出现在了这部大书之中。
他们恨不得有个什麽设备,将周玄的书给记录下来,往后有空,便多翻出来听听。
这一听啊,便能想起袄火之时的那些伤感丶英勇丶还有对家人的思念。
书以承情,此刻便将众人的心,都得牢牢的,
数不清的愿力,在观众们的头顶上,凝结,凝成了一座巍峨的山。
这座山的势头,还在涨,越涨越雄伟,越涨越是浑厚,拔地而起,朝着云中的府城长去。
「愿力,总算是涨起来,得加把劲儿啊。」
周玄手中的摺扇,握得牢牢的,仰头看着愿力之山,离那云中府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砰!
毕方充满愤怒的一巴掌,将「毕书堂」草庐的竖柱,轻而易举的拍断。
草庐便坍塌了下来,好在这里是毕方的神国,神力盘然,用不了几个瞬息,便自动修复,草庐又成了那朴素丶静谧的样子。
白衣道者询问毕方:「先生,那周玄,又耍花招了?」
「哼!他也算是走过了九层手段的说书人,层次与那些街头卖艺的说书人,那是天壤之别。
这等层次的说书人,讲过的书,几乎都会被堂口收录,不是万般宏伟的人物,便不必放到书中去讲,他倒好,讲了一群贱民。」
毕方起了身,朝着白衣道者摊手,说道:「再过数十年,亦或者百年,后世的说书人,取出了周玄讲的这部书,一翻开,皆是那些不知名讳的小人物,有些人物,甚至连香火都没修,
后辈们见了这样的书,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偏偏这样的书,还被那些贱民惦记,竟然还凝出了滔天的愿力,如山一般,要向着那云中府城,挺拔而去。」
毕方说道:「若是真有足够的愿力,进了云中府城,只怕明江府真要重建完成北「硕大的府城,完成了重建,那周玄在人间的名声,便兴旺发达了,别说天书持有人只能活下来一个,就算他与我都活下来,也是个天大的麻烦。」
「天下百姓,只知其周玄,却不知我毕方,我还怎麽布道?」
毕方现在是极度的恨丶外加比炉火还要旺盛的嫉妒,
恨与嫉妒交织在了一起,凝成了一个想法一一立刻除掉周玄。
不过,想法归想法,今天晚上就要干掉周玄,他毕方也知道不太可能。
整个明江府的游神,都集中在一处,他毕方,虽说是九烂香之上的人物,可恶虎也怕群狼,
遮星丶赵青霄丶弓正,是怎麽死的,他还历历在目呢。
「甲道,我送你去明江。」
毕方决定,要加速将甲道送进人间。
他转过身,走到了讲书台后,醒木重重往桌上一叩,便朗声说道:「一书布道,使得众生开悟,无上意志在侧,慎言慎行。
我为布道者,你们皆为听道人,我讲书时,台下不可交头接耳,不可笑容盈面,不可作任何轻谩之相。」
他指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讲述着自己的规矩。
毕方说书,每每都是如此,
在他眼里,讲书便是布道,台下观众,便是听道之人。
既然是听道,那便是极严肃的事情,听道的人们,也只能有严肃之态。
若是谁不严肃,轻则他要将其赶出会场,重则,他要以无上意志之名,将其处死。
「我的书,从不是玩笑的书,是天地凝成的书,是领悟天地奥秘的书闲杂人等,
不可进场听闻。」
毕方的醒木,再次拍桌,他要讲的书,便拉开了序幕,同时,与明江府周玄讲的书,
发生了奇怪的共鸣。
这便是说书人神明级的特权一一人间的书,与他讲的书,可以受到他的控制,发生共鸣。
一旦开始共鸣,那他和他的道者,便能在人间的书中降临。
不依靠神丝垂吊,只靠两场书的共鸣临凡。
随着毕方的书,还在讲演,那白衣道者的身形,便开始黯淡一一直至消失。
明江府丶慧丰医学院内,周玄还在奋力的讲着书,忽然,他瞧见不远处的观众席上,
出现了一抹熟得不能再熟的身影。
正是他的姐姐周伶衣。
「诸位,这书啊,得一句一句的讲,我讲得口乾舌燥,先去润润嗓子。」
刚好,现在原本就是周玄提前定下的「气口」,他停下讲书,换换气,润润嗓,
众人也不气恼,这一堂书,讲得他们极为受用,被深深感动者,大有人在,书一停,
有的人便与旁人聊起了家中的惨事,有的人则暗自回味·
周玄下了台,走到周伶衣身边,问道:「姐姐,你怎麽来了?」
「袁老感应到了,毕方,似乎在你讲的书中,降临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
周玄笑吟吟的说。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降临的人,不是毕方。」
周玄说道。
说书人讲的书,便是一个由语言编织的白日梦。
梦境天神的气息,被三个堂口连结,分别是说书人丶刺青,夜先生。
在说书人的书中降临,便是一场荒唐的梦中降临一一周玄是造梦者,梦中有了动静,
他当能不知。
「不是毕方?」周伶衣问。
「是个道者,在我的书梦之中,我感受不到他的香火气息。」
周玄说道。
道者,无香无火之人。
「将其找出,杀掉?」
周伶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道者临凡时无香无火,但若是放任不管,他便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火速的拔高自己的香火层次。
上士七日登仙。
「不急,陪他要要。」
「你是有用意?」周伶衣听出了弦外之音。
「本山人自有妙计。」
周玄找不远处的乐师,要了一杯新茶,递给了周伶衣,小声说道:「姐姐,不瞒你说,我找了个演员,扮演毕方的道者,勾引地渊恶鼠,主动出来联手。」
「现在那真正的道者降临了,更是好事,我可以让我的演员,再去扮演恶鼠,去骗那道者,勾引毕方主动联手。」
周玄的计策一出,周伶衣眼晴都亮了,惊道:「两头骗?」
「那可不————-恶鼠藏着丶毕方也藏着,我做一场骗局,让他们俩都给我主动出来。」
周玄笑吟吟的说道;「对这俩个阴沟里的货,也只能玩阴的,若是我杀了道者,就打草惊蛇了,那毕方就不会下凡,我们得循循善诱。
这一番连环计,周伶衣听得是极为精彩,团扇遮住了口鼻,轻笑着说:「毕方以为自已与恶鼠联手了,恶鼠也以为与毕方联手了,但等到破局之日,这两人估计怎麽都想不到,他们的人,压根就没有真正的碰过面。」
「等着瞧吧,好戏。」
周玄说完,又对周伶衣说道:「姐姐,我继续讲书了,我没事的,你可以回明江了。」
「那我可不能回去。」
「还有大事?」周玄问。
「天大的事。」周伶衣斜坐在一张凳子上,端着茶,笑如花的说道:「我这好不容易来了明江府,当然要亲眼瞧瞧你讲书了—-你讲书,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好好好,可以听,可以听。」
周玄兴高采烈的上了台,这登台表演,观众席上坐了亲友团,信心都更足了。
周玄的讲演还在继续,而在观众席的深处,却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之人。
他便是毕方座下的第一道者「申道」。
上士七日登仙中的「上士」,指的便是甲道这等天资无双的道者。
他潜伏在观众席之中,只等说书散场,他也跟着一同离去,在人间打探打探,周玄的防御之局一一是否出了漏洞。
不然的话,为什麽神国之中的九根金签,响了八根,预示杀掉周玄的时机已到。
而台上的周玄,讲书之时,他的秘境里,却钻出了一股寻常人瞧不见意识一一工程师。
工程师是血肉神朝中的「成年意识体」,精神控制极其强大。
她除了有墙小姐操控血肉的能力,还有着无与伦比的「盯梢」本事。
「阿玄,那个道者,由我跟看,跑不了的。
工程师信誓旦旦的跟周玄下了军令状。
白衣道者「甲道」,有人跟梢,周玄自然不去管他。
而且,他也没时间去管。
周玄发现今晚讲书,又出现差错了。
第一次讲书,选的书不对,几乎没有观众的回响,愿力便凝聚不起来。
第二次讲书,选的书肯定是对的,凝聚出来的愿力,也如山如海,直逼云中府城。
但这一次,却出现了一个怪状一一明明那浓郁的愿力,离云中府城,只差短短的三丈之遥。
可接下来,在周玄的努力讲书之下,愿力也的确凝聚得更加浓郁了,但就是不再长高,不往那府城里长。
愿力与云中府城的距离,依然还是三丈,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动。
「最后的三丈,怎麽就是上不去呢?」周玄很是起疑。
云中府城是蓝图,众生愿力是砖瓦,只有愿力进了府城,明江府的重建工作才能有序的进行。
而横隔在双方之间的三丈距离,一时间,竟然成了阻挡明江府重建的叹息之墙,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