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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二十一禅
「你帮手在哪儿呢?我瞅瞅。」
周玄迈步走出了店,云子良见崖子讲得有鼻子有眼,也跟了出去。
老云仰头瞧了瞧天上的月亮月明星稀,皓白的月轮并为被云层遮掩,老云抬头仔细瞧了瞧,回头就给了赵无崖后脑勺一耳光,骂道:「丫是不是疯了?月亮除了白光就是白光,哪有你说的四个帮手?」
「我也没说月亮上有啊。」
赵无崖有些委屈。
「丫跟只耗子似的,蹲在这里仰着头,不瞧月亮瞧什麽?」
云子良没好气的说道。
赵无崖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我瞧那儿呢?」
远处是高山的虚影,因为距离过于遥远,瞧起来的感觉,很不真切。
周玄顺着赵无崖手指的地方望去,他倒没有瞧见什麽帮手,只瞧见了一道赤色的巨门。
巨门似乎藏在山的虚影之中,被如墨的夜色晕染开,本该鲜艳的赤色,显得晦暗不定。
「我去去就来。」
周玄的胆气魄力,是连香火道士都夸奖过的,他不管不顾,神魂日游出窍,
踩着云边,便朝着那道巨门而去。
神魂日游,已是天地极速,但周玄只觉得那道门也能移动一般,他日游出数千里的距离,那门便往后退了数千里,
一来一去,巨门还是那般遥远眼见追寻无望,周玄只得先日游回了店中。
「好神妙的巨门。」
「你也瞧见啦?」
赵无崖问道。
「嗯。」
「瞧见那门上悬挂的两个大字没?光·—·阴!」
「门上有字?」
周玄扭头看向了赵无崖。
「原来你没瞧见啊。」赵无崖脸上颇有些喜色,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说道:「以往都是玄哥儿什麽都瞧得见,我什麽都看不见,今天,换人了。」
他坐在竹椅上,翘起了二郎腿,很是得瑟的比划道:「既然连「光阴」二字都瞧不见,那你们必然瞧不见我那四个帮手了,
他们呀,是四个高僧,数不清的喜鹊,将四人托起,双手指向自己的双耳是求佛灌顶的手印。」
赵无崖一番话,气得云子良不停的吹着胡子,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寻龙小道士,对佛门了解挺深,竟然还知道「灌顶手印」,要我说,那佛也是虚伪,
什麽灌顶,不过是小和尚养出了个老饕餮来了。」
他的话语中,尽是讥讽和迷语·——
周玄问道:「老云,你刚才好像是话里有话啊,什麽老饕餮?什麽灌顶手印?仔细讲讲,触碰到我的知识盲点了。」
「老饕餮这事吧,其实也是我们寻龙堂口的一种推演,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这件事有七分虚假,三分真实,或许,那便是佛门的一种传承,来——-师兄我跟你这个才入寻门不久的小师弟,讲讲其中的玄机—.」
「住口,你不准讲。」
云子良呵斥住了赵无崖,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我来讲。」
「胚,老道土,你要抢我风头。」
赵无崖当场「发疯」,又对云子良出言不敬。
他隔上几天,就要来一次以下犯上,每次一乱来,就得饱受云子良的毒打,
但这次,云子良却显得出奇的冷静,不但没有摘下自己的鞋底板,反而拉了张椅子,坐下讲起道理来:「藏龙山如何被灭的?玄子又是如何被袄火教盯上的?
不就是因为触碰到了隐秘麽?你还年轻,有些隐秘可以被人知道,但不应该由你来说,
我是一只孤魂野鬼,往后难有前途可言,有些隐密该我来讲诉,事后有人追究,我来承担责任便好。」
云子良突如其来的暖心话语,倒是镇住了赵无崖。
「师祖爷爷,原来你也是个温情的人?」
「我要不是讲些温情,你就这大逆不道,蠢钝不堪的徒弟,我早就给打成二等残废了。」
云子良了赵无崖一眼后,对周玄说道:「灌顶手印,是雪山禅寺的一副壁画。」
为了方便周玄理解,云子良并没有径直往下讲,反而是普及了并国佛门的各大流派。
「井国禅宗,主要有三条支流,最重要的支流,自然是雪山府的雪山禅寺,
雪山的名字叫作「转轮雪山」,这个流派,称为「转轮禅」,
第二个支流,发源黄原府,黄原府的和尚,认为世间的苦难,是一个固定的总数,他们将世间的苦多吃少一些,其馀人受的苦便少受了一些,
他们被称为「苦山禅」,
第三个支流,便隐秘了很多,喜欢穴居,这些和尚不兴建庙宇丶不去红尘俗世之中化缘丶渡俗人苦厄,他们大多数都住在山洞之中丶地表之下,长期处于黑暗之中,
久而久之,他们的视力便越来越退化,有些人乾脆连眼晴都不曾有,
这个禅宗流派,称为「闭眼禅」。」
云子良说道:「但无论是「闭眼禅」丶「转轮禅」,抑或是「苦山禅」,他们的祖师,都是当年接受了古佛灌顶的二十一位初代禅师,
井国称他们为「二十一禅」。」
将大体的禅宗脉络,给周玄梳理了清楚之后,云子良将话题往更深入的方向延伸,说道:「这二十一禅,名满天下,便是从「灌顶手印」开始,
遥说在上古年间,一只横跨几座山峰的巨手,在转轮雪山现世,
这只巨手的周身,唱响着梵音,金光缭绕,
受了梵音丶金光的指引,无数信众进了雪山,觐见巨手,称它为佛一一它也便是井国传说中最重要的人物,古佛。」
「古佛并非永恒之身,在某一个时间里,面临着天地五衰,佛身在不断的腐败。
无比巨大的身躯,在腐败到了某种程度之后,难闻的死亡气息,充盈了整个雪山府。」
云子良指了指雪山府的方向,说道:「古佛门下信众极多,也有很多能人丶
聪慧之人,他们想尽了办法,去营救古佛,但没有一个办法能够生效,
和尚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信仰死去而就在这时候,雪山府里腾飞了数以千万计的喜鹊。
喜鹊朝着井国九府的方向四散而去,等回来的时候,喜鹊托来了二十一个傻子」,
他们坐在喜鹊的背上,胡言乱语,咿咿呀呀,宛然学语的儿童一般,说他们是傻子,既不是褒义,也不是贬义,只是单纯的阐述事实而已,
这二十一个傻子,被喜鹊带到了古佛身前,便同时做了一个手印—-双手指着自己的双耳。」
云子良重复着这个动作后,又说道:「此手印一出,腐败的古佛,便再次挣扎着唱响了梵音。
梵音入耳,二十一个傻子,竟然同时被古佛灌顶,没来由的变得聪慧起来,
对于禅法的研究,自然是一日千里。
在灌顶之后的一个月里,二十一禅苦读经书,在佛法上竟然变得颇有造诣了起来,他们合力,悟出了永生禅定,帮助古佛顺利度过了天地五衰——」
「自此之后,二十一禅,便成为了佛门禅宗的祖师,名扬千古。」
云子良说道:「雪山禅寺,以壁画的形态,记录了二十一禅的光辉事迹,将双手指向双耳的手势,更名为「灌顶手印」,意为醍醐灌顶,忽然开悟的意思。」
「原来这就是灌顶手印的由来,听起来,有些玄奇。」
「玄奇归玄奇,但往往追溯的历史,总有些闪烁其词—-按照寻龙堂口两千年的传承来看,二十一禅,或有其事,但是—这二十一禅商量出的『永生禅定」,是否是常人口中的无上佛法丶禅宗高明智慧,那倒是两说了。」
云子良讲出这番话时的表情,就差点没有脱口而出一一都是扯他娘的淡。
「寻龙堂口,有什麽不一样的说法?」
周玄问道。
云子良说道:「我刚才讲过一一天下禅宗,总共有三脉支流,西起雪山府丶
北临东关府,中部有黄原府,这三座府城,都被寻龙天师,找到了某个隐密之所,
寻龙天师在转轮雪山的达马南峰,发现了一座冰川冰川之中,有数不清的和尚残骸,每一具残骸,都有被啃食的痕迹,
在东关府中挖掘出了一个地庙,地庙广阔无垠,但里面却陈尸极多,白骨垒垒,
从地庙的风格丶壁画的内容来看,也是来自禅宗。
在黄原府的地下,寻龙天师见到了一条暗河,
暗河不知有多深,潜入水中,便能瞧见数之不尽的僧人残尸,
由于暗河温度极低,户身千年不腐,从残户上,不难推导出他们生前的遭遇。」
云子良指了指自己的手臂,绘声绘色的说道:「那些尸身骨骼上,贴得满满当当的血筋,生前必然被人生食,而且头骨之上,有碗口大的坑,他们怕是脑髓都被人吸得一乾二净了。」
「这些尸身——便是「永恒禅定」的真相?」」
周玄已经隐隐猜出了什麽。
「古佛是井国的四大天尊之一,他面对天地五衰,尚且毫无办法,那二十一禅若没有非常手段,如何能在天地五衰之中,力挽狂澜?」
云子良说道:「经过寻龙堂口一代又一代的大天师总结,永恒禅定,便是以禅宗信众的肉身,以数万丶数十万丶甚至百万僧人,一根骨丶一口肉丶一团血,
拿命给古佛喂出来的永恒禅定,
二十一禅,在禅宗内部,饱受推崇,但在寻龙堂口,人人都对他们之以鼻。」
云子良说完,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以示对「永恒禅定」的不屑加鄙夷。
「那要这麽说,井国的禅宗,应该挺邪门的吧?」
「那群臭和尚,有不邪门的吗?」
云子良话及此处,便觉得多少有点以偏概全的意思,便纠正了话头,说道:
「有几个和尚不邪门的?」
至少平水府的莲花娘娘一一这不太成气候的禅宗弟子,就并不邪门。
「人人都说古佛是井国的开天辟地之人,说书人一代接着一代的传唱,要让日丶夜游神,去寻找到古佛的头颅,继承古佛的力量,狩猎异鬼·呵呵,若是真把那古佛找回来了,
并国如今的太平日子,怕是要开倒车哟。」
云子良从板凳上坐了起来,又问赵无崖:「崖子,有四个僧人,光阴界里,
对你做灌顶手印,难道,他们四个也是傻子,等着你这大佛缘之人去开悟他们—.」
「这话说的,不是傻子,就不能求我开悟吗?我可老聪明了,大佛缘呢。」
赵无崖稍微有那麽一点点自恋,周玄却觉得他说得对,又说道:「老云,那四个人,极有可能是佛国的寻波僧人。」
「就是无相狱口中佛国一一寻波僧?」
「嗯。」
周玄点点头,说道:「佛国建立了一个通道,可以源源不断的往并国里运送佛国人,这条通道由四个寻波僧守护,而且通道就在光阴界之中。」
光阴界丶四个僧人都与赵无崖今日瞧见的景象很合拍,说是巧合,周玄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若是佛国寻波僧,那个个都是佛国好手啊。」
云子良以「三头石佛」的实力,去推断寻波僧的实力。
执掌寻波队的寻波大天王,自然不用多说,实力在神明之上。
三头石佛,作为寻波僧人中的一员,巅峰战力,至少是不弱于巅峰期的彭侯,也是神明级的人物。
既然如此,其馀四位寻波僧,至少都是神明级。
都到这个层次了,隔空遥望,对着赵无崖做「灌顶手印」,祈求赵无崖对他们四人进行开悟,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了。
「给神明级的僧人开悟,这件事能打到崖子的手背上?」云子良并不相信。
倒是赵无崖,拍了拍自己的身体,说道:「估计都是我身体里的「七叶尊者」作崇吧,或许那四位寻波僧人,瞧中的,是这位犯了规矩的尊者。」
他不太瞧得起自己身体里的尊者,甚至因为尊者恶臭的名声,他坚称自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道士。
周玄听到此处,却直摇手,说道:「七叶尊者?老云,以前七叶尊者还在天穹之上的时候,是不是最强势的神明级?」
天上的神明级,也分强弱。
比如周玄的新冤家「弓正」,便是强神明级,在他去天穹抢夺神格之时,便得出来,天上的诸多神明级,或多或少都有些惧怕弓正。
云子良仔细回忆了一阵后,说道:「有一点点强,但不算特别强,至少是弱于弓正的,
弓正他可是活了两千年的古神,没被你斩去分身之前,除了无问山背后连结的「十六势」,谁敢说稳胜「弓正」?」
「既然不算很强,那我觉得——七叶尊者给四个寻波僧开悟,不够格。」
周玄说道。
「七叶尊者都不够格?那我还有什麽其他的玄妙,能引得他们对我做灌顶手印?」
赵无崖还说道:「我观瞧到他们的时候,身体里竟然还萌生了一个念头。」
「什麽念头?」
周玄连忙问道。
「我感觉自己只要愿意,便能在光阴界中来回穿梭。」
「你又有新的幻觉了?」
云子良适当的给了赵无崖后脑勺一个爆栗,数落道:「丫晚上是不是喝了呀?在这里装神弄鬼,逗我们俩玩呢?」
光阴界是井国一处尤其可怕的地方,要进光阴界,必须得是八香以上。
只有到了八烂香,才会受到个光阴界中意志的召唤,这种召唤,类似一张入场券。
但人间的八香,去了光阴界的不少,回来却一个都没有,堪称是大凶之地赵无崖却说自己能在「光阴界」里进进出出「我的念头是真实的。」
赵无崖说道:「就好比我口渴了,那我要去拿茶壶喝水,欲念驱使是第一重要的,第二重要的,便是我身体会有足够的信心一一只要我往前走几步,我便能将茶壶拿到,
在光阴界里进进出出,我的念头告诉我自己,不比拿个茶壶喝水更难。」
赵无崖说到此处,还做起了示范,去店里拿茶壶,结果眶当一声,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周玄瞧得直乐,说道:「合着你这拿个茶壶,也没那麽容易啊。」
「稍稍有些打脸,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赵无崖汕笑着,起身拿了茶壶,又走到店门口聊天。
他问周玄:「玄哥儿,你帮我再想想,我今天为什麽会出现那些怪事?既然连七叶尊者都不够格,那四个寻波僧主动寻求我灌顶那总得有点其馀的原因吧。」
「我又不是万能的,什麽都猜得出。」
周玄没好气的说道。
他要是无所不知,首先就把自己那两副阎王卦给算出来。
两副阎王卦啊,
一副要找到徐荆山,那个二百二十年前的文坛大圣,
一副要找到古佛,给七叶尊者解惑———·
「唉?」
周玄忽然想到了什麽,愣在了原地,等醒过神后,猛的回头,死死的盯着赵无崖。
他那灼热的眼神,竟然瞧得赵无崖浑身发毛。
「玄哥儿,你瞧我做什麽?」
「这迷语,原来就在迷面儿上。」
周玄一把将赵无崖丶云子良都拉进了屋,眶当一声,把门先给关好了,
尽管关门没有什麽作用,在井国防止「隔墙有耳」的办法有很多,但首先就可以排除「关门」这个错误答案。
「老云丶崖子,你们俩,到我的秘境里来。」
周玄说道。
「突然去你秘境,做啥子?」
「进来再说。」
周玄讳莫如深的说道,他待会要讲述的事情,一定要隐秘,隐秘得天下之人,除了他们三个人知道以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进来。」
周玄说完,脚底下便有一个血色漩涡,两只血手,将云子良丶赵无崖,都拉扯进了城隍道观之内。
「你到底要讲什麽,神秘兮兮的。」
赵无崖头一次进入别人的秘境,瞧见浩瀚无边的黑水,恢弘的城隍道观,便觉得很是羡慕。
「玄哥儿的秘境,真是气派,我那小庙秘境,完全没办法比。」
「崖子,你先别讲话。」
周玄劝停了赵无崖后,跟云子良讲道:「老云——-我怀疑,崖子的身体里,
不光住着七叶尊者,还有比七叶尊者更上一层楼的大佛。」
「比七叶尊者更上一层楼?二十一禅?」
云子良问道。
周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有二十一禅的可能性,但同样,还有其馀的可能性——或许比二十一禅还要高那麽一些。」
「比二十一禅还高的,怕是只有古佛了。」
啪!
周玄双掌一击,说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崖子的身体里,会不会还住了个古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