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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老朱四人正在商议水师都督府一事。
这绝非寻常衙门设立,而是要在五军都督府之外另起炉灶,单设专司海洋军务的中枢机构。
此事一动,军权分配必然重新洗牌——原属兵部的水师调度权、工部的造船监督权,乃至地方卫所的海防管辖权,都要随之调整。
更棘手的是,新机构一旦站稳脚跟,势必要吸纳勋贵、武将乃至士绅缙绅势力,形成足以与文臣集团分庭抗礼的新力量,朝堂平衡恐被打破。
四人围着舆图争论了半宿,从应天府的中枢便利谈到登州的临海优势,从太仓的造船基础议到天津的贸易枢纽,却始终难下定论。
朱元璋捻着胡须沉吟,汤和紧锁眉头考量军防,俞通源急得直拍大腿,太子标则反复推演利弊。
最终还是老朱一锤定音:“这水师都督府本就是那小胖墩折腾出来的,他心里定然早有计较,去问问便是。”
于是乎众人来到了东宫太子府,却不想还有意外惊喜,听到了朱高炽这“海权论”。
“炽儿,继续说下去。”老朱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面。
这小院里面一直都放着四张躺椅,专门给两小只和二丫头、徐老三准备的。
太子标给了朱雄英一个眼神,后者立马老老实实地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至于汤和则毫不客气地坐了另外一张,以他的身份地位,当然有资格坐下。
倒是俞通源这位老将有些麻爪,还是朱高炽见他尴尬,自己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
“欲国家强富,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珍珠香料、象牙宝石自远洋而来,商船往来可充盈国库;危险亦来自海上,倭寇海盗、外邦觊觎皆从浪涛中现身,稍有不慎便会祸及沿海。”
朱高炽开口就引用了郑和的经典名言,“我国朝水师战无不胜,宝船巨舰可震慑四方,既能开辟新商路,将丝绸瓷器远销异域换取真金白银,又能以武力平定海疆,让蛮夷不敢轻易窥伺。”
“是以握海洋者得天下财,失海洋者受天下祸,唯有以水师为盾、贸易为矛,方能在惊涛骇浪中护国安邦,取无穷之利。”
老朱与太子标听后微微颔首,眼底掠过对未来的期许。
汤和摩挲着掌心老茧,想起当年在浙东抗倭时的艰难,如今倭国成了囊中之物,那些曾让水师头疼的海岛,竟成了潜在的财源。
俞通源则盯着案上海图,手指无意识划过琉球群岛,盘算着若在此设寨驻兵,商船往来能省下多少护卫成本。
海洋于他们确是陌生领域,可倭国的银矿、硫磺、漆器已堆满应天府库,这实打实的收益比任何说辞都有说服力。
他们虽不懂洋流季风,却清楚征服一地便能得一地之利——眼下的白银只是开始,待海禁解除,江浙的丝绸、江西的瓷器顺着航线出去,回来的恐怕就是数不尽的金银、香料,甚至是从未见过的奇珍。
这般前景,让习惯了陆战思维的老将们,也不得不重新掂量海洋的分量。
朱高炽话锋一转,声音逐渐拔高。
“所以国朝必须得倾泻资源大力发展水师,战船要造得更大更坚,火炮要铸得更利更猛,兵士要练得更精更强。否则一旦水师疲敝,远洋舰队无力远航,沿海卫所守不住海疆,海外诸国便会渐渐窥破虚实。”
这句话就是开口定下基调。
大力发展水师是大明接下来的战略国策。
“当他们发现曾经敬畏的天朝上国,连自家海疆都护不住,连远道而来的商船都保不了,那份恭顺便会悄然瓦解。”
“蛮夷向来畏威而不怀德,见大明疲软虚弱,定会收起朝贡的姿态,或截留商队,或勾结海盗,甚至效仿倭寇犯边。”
“届时,不仅海外财富断绝,沿海百姓再遭涂炭,连大明积攒的威严也将荡然无存。”
这并非是朱高炽杞人忧天,因为历史上的大明就做过这样的事情。
除了东海之外,大明还濒临南海,尤其是永乐年间,在安南被大明征服郡县为交趾后,大明王朝的触角就成功延伸到了交趾以及南海等地!
交趾都司的设立,让大明得以掌控红河三角洲的航运枢纽,暹罗、满剌加等国的朝贡船队络绎不绝,南海航线的贸易税一度充盈国库。
结果宣宗废置交趾撤军安南,致使大明因此丧失了南洋海权。驻军一撤,交趾旧地复叛,红河三角洲的控制权旁落,满剌加等藩属失去屏障,渐遭暹罗窥伺。
最直接的变化,那就是自仁宣起南洋诸国鲜少再有入明朝贡的,他们也慢慢对大明失去了恭顺之心。
安南后黎朝视大明宗主国为无物,仗着大明撤军后的权力真空,屡屡出兵入侵占城、老挝,蚕食周边土地。
而大明王朝却因为内忧外患——北边要防备蒙古,内部要整顿吏治,早已失去大规模远征的财力与兵力,结果就是只能派遣使臣前去申饬警告,文书往来却如石沉大海,毫无用处!
南洋诸国见此情景,更看清了大明的衰弱。满剌加不再遣使,爪哇中断贸易,连远在苏门答腊的旧港宣慰司也渐失控制。
曾经“万国来朝”的盛景不再,朝贡贸易的船队绝迹于南海,大明在南洋的影响力,随着撤军的脚步彻底崩塌,也彻底丢失了南洋海权。
当然,这个时空的大明,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所以还来得及。
所以朱高炽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提高水师在帝王将相心中的地位,要让朝堂上下看清,水师不是可有可无的辅助,而是与边军同等重要的国之利刃;要让文武百官明白,远洋贸易带来的财富,能远超陆地税赋;要让手握权柄者知晓,控制海疆才能稳固宗藩,守住财富来源。
唯有让水师的重要性深入人心,才能在资源分配、政策倾斜上获得支持,为日后的海洋布局筑牢根基。
老朱捋了捋胡须,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
海权二字,如同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这是他执掌天下十多年来头次听闻的新鲜道理,却被小胖墩说得凿凿有据。
从倭国的金银到南洋的香料,从沿海的安宁到外夷的敬畏,桩桩件件都与这海权脱不开干系。
虽未曾亲见远洋巨浪,可他凭着帝王的敏锐,已从字缝里咂摸出其中分量——这东西,怕是比边疆的城墙更能护佑大明的长久。
“炽儿,这水师都督府,设在何处比较好?”
老朱直接开口询问道,并且命人取来了一张堪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