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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说仆散忠义的用兵手段毒辣,也可以觉得他应当被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他对于战机的把握堪称精准。
如果他晚一些出动,宋军就很有可能已经冲进了签军大营,数万签军一起炸锅,很有可能连带着金国正军也一起乱掉。
如果早一些出动,那么李横的淮东大军也不至于乱成了这副样子。
事实上,当金军骑兵将签军驱赶回去的时候,淮东大军正好处于最混乱的状态,各部兵马皆是争功向前,追赶溃散的签军。
而且,淮东大军毕竟是已经溃散过一次的兵马,军官损失惨重,指挥系统原本就遭遇了惨重的打击。
如今,不仅仅是统制官找不到统领官,各部都头也与队将、什长完全失联,几乎是各自为战,人自为战。
随着签军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被金军甲骑驱赶了回来,宋军与签军立即就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混战与乱战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无论是哪支军队指挥官,都会尽力避免这种情况,因为军队战斗力的保障是组织度,只有组织起来的兵马方才能被称为军队。
大混战会让己方兵马付出原本不应该付出的伤亡。
然而仆散忠义却并不仅仅是将宋军视为敌人,也将这些犯上作乱的河南汉儿视作仇敌。
自家好友蒲察世杰与陈州军合军一处时,处处受到欺压,难道是假的吗?
此时仆散忠义根本就是打着杀光宋军除外患,杀光签军除内乱的主意在行事。
而仆散忠义这番诡谲心思,李横却是不知道的。
“总管,金贼主力来了!咱们撤吧!”刘汜额头流下的汗水在脸上脂粉上犁出道道沟壑,但他却全然不顾了:“儿郎们顶着暑气厮杀至今,已经足以对得起天地良心了,哪怕到了官家身前,也可以说一二的。”
李横脸颊抽搐了几下,艰难摇头说道:“不成......”
此时魏友也穿过混乱的战场,来到了中军处,听闻李横如此作答,不由得大急:“总管,虞相公还有李节度的意思,就是让咱们击溃签军即可,剩下的金贼正军由池州大军来应对。总管如何在此时却起了糊涂,真当咱们淮东
大军是靖难大军不成?”
李横摇头:“阿友,非是如此,而是此时想要撤也不出来了,只能暂时坚守片刻,以此来找兵马,方才撤出去。’
刘汜看了看周围的局势,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总管,乱成这副模样,如何能收找儿郎?”
李横指了指身后的总管大旗:“我就在此处立旗,你们各自去汇合兵马,能找到一个队是一个队,能找到一个都是一个都,让他们来我大旗之下汇合。”
刘汜与魏友互相对视一眼,立即跺脚转身离去了。
平心而论,李横的选择是十分符合常理的。
因为战场如此混乱,不只是宋军如此,金军也是这样,而且看起来金军之中也没个靠谱人物站出来集结兵马,只要宋军能集结上五千人,就能在乱战中自保,哪怕金军主力来攻,也能坚持上一时片刻。
可李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仆散忠义没有收找兵马,并不是因为无能,而是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总管,看东北面!有烟尘靠近!”魏友与刘汜二人刚刚出发,李横的亲卫就发现了战场上的怪异之处,并且立即禀报:“不对,是金贼甲骑!”
李横皱眉望去,心中顿时空白一片。
果真是金国甲骑,而且数量足有千骑之众,正在极速突进。
战场此时已经敌我混杂在一起了,金军这是如何做到的?
不过李横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立即大声下令:“列阵!迎敌!长枪都扎紧了!”
五百余宋军立即行动起来,列成了宋军惯用的六花阵。
然而因为军官的缺失与编制的混乱,这个六花阵列得歪歪斜斜,犹如一只打碎的瓷碗一般。
但此时李横也管不了这些了,随着金军甲骑的极速靠近,一些事情也就显露无遗了。
待到李横眼睁睁的看着金军甲骑将数十签军与宋军混合的战团全都践踏在马蹄之下后,他也总算知道金军甲骑为什么能在乱军之中如此快速机动了。
这些王八蛋根本不把所有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而到了此时,也有数名将领发现了金军的异动,在大惊失色之余,立即带着还能脱离战斗的兵马,向着李横汇聚而来。
然而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这支金军甲骑不是寻常兵马,正是那三千合扎猛安中的一千甲骑,皆是弓马娴熟,悍勇无匹。
一千甲骑先是将周围混战中的战团彻底驱散,随后就围绕着被孤立起来的五百宋军来回奔驰恐吓,抵近射箭?矛。
宋军虽然也是甲士,然而身上穿的却不是最为厚重的步人甲,在女真重箭抵近射击之下,盔甲根本阻挡不住。
金军的每一轮箭矢射出,宋军阵型就会栽倒一片,金军就如同一支精准的水果刀一般,围绕着宋军这个大苹果,不断的将外围果皮削落下来,露出其中鲜嫩的果肉。
宋军不是没有反击,事实上,阵型之中就有百余名神臂弩手,在同样抵近对射之时,就算是有铁浮屠之名的合扎猛安也扛不住一支弩矢。
然而相对于金军甲骑人人持硬弓,射重箭,这百余把神臂弩的火力投射根本就不够看,再加上神臂弩上弦困难,往往金军已经射来数十箭,宋军中才有一发弩矢作回击。
不过片刻之后,宋军阵型就彻底崩溃了。
李横身在其中,眼见着步卒阵型逐渐崩解,看着金军甲骑放肆砍杀,却没有之前那副慌乱,他只是长叹出声,随后就对身侧亲卫说道:“当日我在蒙城之下惨败,?下儿郎袍泽性命,狼狈而逃。虞相公却没有怪罪于我,反而
让我继续担任淮东大军总管,希望我能知耻后勇。
然而如今大军又再一次溃败,因为我的无能,军士再次死伤无数,我又有什么面目,回去见虞相公呢?”
说罢,李横戴上头盔,放下顿项,劈手从亲卫手中夺过大斧,大喝一声,向着金军甲骑冲去。
李横的亲卫也随之而动,而伴随着总管旗帜的移动,那些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的溃军也有人汇聚过来,形成一股人数大约百人的步骑混编小队。
亲自率领合扎猛安前来突袭的仆散忠义见到这一幕,表情反而变得肃然起来。
随后,这名金国的都元帅亲身打马向前,同样带着亲卫迎了上去。
李横手持大斧,于马上左右砍,将陷入混战之中,失去速度的金军甲骑斩落马下,抬眼见到仆散忠义飞马而来,虽然不知道当面的乃是金国都元帅,却也从其雄壮身材知道此人必然不凡,因此同样持斧迎上。
双方迅速逼近,仆散忠义手中却没有任何长兵,只有一硬弓,一重箭罢了。
两人双马一错间,李横奋力将长斧劈下,可长毕竟是重型兵刃,不符合骑兵兵刃轻芒迅捷的要求,被仆散忠义轻易侧身躲过。
与此同时,仆散忠义弯弓搭箭,身子一拧,从侧后方将重箭射出,长约一尺的箭头洞穿了李横的头盔,贯脑而入。
李横的尸首随着战马向前奔驰了两步,随后攥着长斧,轰然落马。
仆散忠义并没有回头看战果,或者说他对自己的箭术实在是太有信心了,知道每发必中,当者立死。
所以,仆散忠义扔下硬弓,从得胜钩上摘下长刀,一路杀到李字大旗之前,一刀挥下,就将旗手与旗杆一起斩为两段。
随着代表着淮东大军总管的李字大旗落下,原本就因为顶着暑气,苦战半日的淮东大军彻底难以坚持,彻底崩溃。
然而吊诡的是,由于签军同样处于崩溃状态,此时宋军放弃厮杀,四散奔逃,反而让伤亡停止增加,只不过签军夹杂着宋军,一起向宋军主力倒卷而来,让刘宝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范山硕!你速速带着虞相公撤回去!这里我先阻挡一二!”刘宝对着刚刚率领甲骑前来支援的范山硕大声说道:“现在就走!快!”
眼见着范山硕就要来拉自己,虞允文望着一眼从两翼包抄而来的金军甲骑,又瞥了一眼刘宝,冷冷说道:“本相哪里也不去。刘总管,由本相与你一起死在这里,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拼命吗?”
虞允文不是第一次给刘宝擦屁股了,如何不知道刘宝这厮的本性?
自己走了,刘宝这厮还能跟金军拼命就见鬼了,八成就会立即跟着虞允文逃窜,连麾下两千兵马都不会再要。
到时候金军轻易击溃淮东大军所有兵马,使得前线没有任何战略支点,哪怕池州大军抵达,也得先经历一番苦战。
果然,听到虞允文这般说辞,刘宝没有兴奋,没有慨然,更没有焦急,而是在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虽然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虞允文捕捉到了。
“刘总管。”虞允文语气变得更加坚硬:“你的小心思,本相还是知晓一二的。若你真的怕死,不妨现在就匹马而逃吧,让本相替你死在这里。只不过原本的后果可能是只死你一人,如今却要祸及家人了。”
刘宝冷着脸点了点头,随后也不应诺一声,直接转身,大踏步着去整备兵马,准备厮杀去了。
虞允文见状只是摇头失笑,随后对身侧明显是有些慌乱的胖大汉子说道:“范山硕是吗,莫要惊慌,只要老夫在这里站定了,此战就绝对不会一败涂地!”
范山硕也只能慌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