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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晚陷在梦境里，恍惚间回到了百年前的那间寝宫。
她看见自己穿着素白中衣，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胸口缠着的纱布渗出点点猩红，檀木窗棂外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清晰，烛火再琉璃灯罩里摇曳，将一道修长的身影投在杏色床幔上。
“水……”
她无意识的呢喃，立刻有温度的瓷盏抵到唇边，那人托着她后颈的力道恰到好处，拇指上的玉扳指再碰到她的锁骨时，凉得让她睫毛轻颤。
“慢些喝。”
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担忧与柔意，却让她混沌的灵台突然清明，这声音！
分明是谢筹！
她努力想要睁眼，视线却只是模糊捕捉到那人玄色衣袖上银线暗绣的流云纹，喂完药后，那人用素娟轻拭她唇角时，她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她寝宫的沉水香。
“伤口还疼吗？”
微凉的指尖拂过她滚烫的额头，她听见衣料摩挲的声响，似是那人俯身时，腰间玉佩碰到床柱。
“第七日了……”叹息声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拂过耳畔，“你什么时候能醒来……”
话音被突然的推门声打断。
“国师该换药了！”丫鬟的脚步声伴着铜盆晃动的水声渐近。
床幔外的身影倏然消失，只剩窗棂微微晃动，带着几缕潮湿的雨气，她奋力想要抓住她片玄色衣角，只碰到丫鬟递来的热巾帕。
“昨夜…可有人来过？”
“国师说笑了，奴婢收了一整夜呢。”
虞晚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
她下意识转头，正好撞上谢筹的目光，他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眉头微蹙，似乎刚想叫醒她。
晨光从窗帘缝隙斜斜洒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一瞬间，他的轮廓与梦中玄衣人的身影重叠。
同样的眉眼，同样的沉静，连低头时微抿的唇角都一模一样。
虞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滑落，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冰凉一片。
谢筹一怔，随即放下水杯，几乎是本能的抬手，指腹轻轻的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做噩梦了？”他低声问，嗓音中带着晨起的微哑。
虞晚摇头，眼泪却落得更凶。
前世她重伤昏迷时，守在她窗床前的人，从来都不是丫鬟，是谢筹。
是他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是他一遍遍替他换药，是他……在她意识模糊时，低声说的那句——
“别怕，我在。”
现在，她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前世之人。
谢筹还是谢筹，从未变过。
谢筹从未见过虞晚这般哭，无声的，却又像是压抑了太久，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砸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的坐在床边，手指轻轻的搭在她的肩头，像是无声的安抚。
窗外晨光渐亮，鸟鸣清脆，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她轻微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虞晚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她抬起眼，睫毛还是湿漉漉的，却已经不再流泪。
谢筹这才开口，声音低而缓，“好些了？”
虞晚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的攥紧了被角，“我……梦到了一些事。”她低声说。
谢筹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沉静而专注，彷佛在说，“你想说，我就听。”
晨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影。
虞晚垂下眼睫，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现在还不是时候，前世种种，终究还是要等一切尘埃落地后才能说清。
她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何昱……怎么样了？”
谢筹眸光微闪，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但很快恢复如常，他伸手扶她坐起，又将温水递给她，声音平稳，“已经醒了，除了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杯壁温热，虞晚低头抿了一口，水温刚好，“昨晚的事，他记得多少？”
“不多。”谢筹坐在床边，“只记得杯黑雾卷走，后面全是碎片。”
虞晚点了点头，不记得对于何昱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将水杯递给谢筹，谢筹十分自然的接过。
突然，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谢筹垂眸扫了一眼屏幕，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今日带孙媳妇回来用晚饭。]
谢老爷子的消息简短而强硬，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虞晚察觉到他的异样，抬眼问道：“怎么了？”
谢筹将手机收起，语气平淡，“老爷子想见你。”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之前老爷子说想要见她，她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这几天过去她还以为老爷子已经忘却这件事了，怎么突然又提起了。
“你若是不想见，我们……”谢筹见虞晚沉默，以为是她不愿意，开口道。
“什么时候？”她问。
“晚上。”
虞晚点点头，那还是有时间准备一下的，“那你陪我去给老爷子置备一些礼物吧。”
谢筹罕见的愣了神。
“礼物？”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没听懂虞晚的话，阳光在他精致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光。
虞晚直勾勾的看着他，“第一次见长辈，空手不像话。”“
谢筹被她盯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何昱半靠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按着遥控器换台，锁骨上的青痕已经慢慢褪色，像是一道道浅浅的疤痕。
门被轻轻推开时，他头也不抬，“护士姐姐，我真的不用再检查……”
“看来恢复的不错。”
虞晚的声音让他猛地转头，差点扭到脖子，谢筹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礼盒，目光在何昱身上扫了一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你们怎么来了？”何昱眼中的惊喜快要溢出来，手忙脚乱的就要关掉正在播放的狗血剧，“我爸妈刚被医生叫走……”
虞晚将果篮放在床头，将何昱全身打量了一遍，除却手腕脚腕处包着纱布，其他地方完好无损，而且精神状态不错，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