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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少有感到挫败,这两日在她这屡屡碰壁。
姑娘处处避嫌,显得他不知分寸。他不是没提醒自己她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而是再高的堤坝也困不住澎湃心潮,一不留神便激荡而出。
只些微,就已经将姑娘吓得连连躲避。
若是旁的姑娘,他定然回避。而她却不一样,他想同她亲近。
微微一笑:“姑娘赏个脸,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宋青时一咬红唇,明明想避,却忍不住望进他眼里。他在笑,眼里裹着温润,流光闪动间夹着叫她心慌的隐秘。
明明昨日才认识,他对自己似乎不大一样,是错觉吗?
谷雨挽着她的手扯了一下,“就是!让展大人尽尽地主之谊。走啦走啦!”
说着话拉着她往外头去,都说好要逛夜市。青时走了之后展大人彻底变了个人,全部的精力全投入到公务中去,好几次涉险,比从前更不爱惜自己。
如今青时奇迹般地回来,展大人也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又有了些温度。
只有青时能温暖他的心,她定要帮他们再像从前一般和和美美。
宋青时回头看展昭,他的笑意越发地浓,薄唇扬了起来,眼底的隐秘浮了上来毫不掩饰。她心里一慌,差点踩空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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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胡思乱想,忙将心慌意乱遮掩,强逼自己忽略身后的灼灼目光,将全部注意都放在谷雨身上,听她细数夜市的趣闻。
听闻过汴京繁华,身临其境了才真切感受到这份繁华,宋青时一下就被热闹吸引,有一种逛民俗步行街的错觉。
展昭漫步在两个姑娘身后,瞧着她东张西望目不暇接,忍不住笑意浅浅。仿佛又回到初见时,她也是这般被夜市的热闹吸引。
那时他们是夫妻,她对自己心不设防,全然信任。
再重逢,姑娘缩着不敢轻易打开心门,更加拘谨谨慎,自己在她眼中怕是没有好印象。自己太过心急显得轻浮了吗?
可叫他如何温吞?
太多的愧疚自责压在心底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一道圣旨将他打入万劫不复,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要亲手将她火化,那一场火将她所有的痕迹焚烧殆尽,也将他的心一并焚烧。谷雨那句,青时,你快逃。在数不清的难眠的夜里回荡在耳边,她的难全因他而起。
说要护她余生,最终却是他害她灰飞烟灭。
上天垂怜,得以重逢,他迫不及待!
难得的闲适被一道声音打破。
“宋姑娘!”
展昭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王府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家务,将这位大小姐接回去,接回去好好学学规矩,省得每日在外头晃荡。
冷眼一扫,沈芊羽马上瞪眼回来。
他索性眼睫一垂,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沈芊羽哼了一声,见宋青时和谷雨手挽着手,又哼了一声。开封府的人都是一伙的!谷雨跟展昭一个鼻孔出气!
谷雨一个小丫头不至于跟她呛声,不过也没多少待客的热情。
挽上宋青时的另一只手,“宋姑娘,你换了身衣衫我差点没认出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宋青时收拾干净打扮起来更水灵了,怪不得展昭会纡尊降贵陪着出来逛街。
一左一右被两个人挽着手,宋青时有种被人架起来的感觉。
谷雨顿时不乐意了,“姑娘,我们要去吃饭,就不招待你了。”
王府千金又怎么样?她才不惯她的臭脾气!回回遇着展大人就摆架子,没一句好话!她这么纠缠,府里都隐隐有流言了,被青时误会了怎么办?
沈芊羽下巴一扬,“我跟宋姑娘投缘,这顿饭我请了”
“不用!展大人请客,用不着你!”谁稀罕吃她的饭!
什么?展昭请客?
展昭不是向来对姑娘家冷脸吗?看来他是真动了凡心。
扭头上上下下打量他,甚少见他穿常服,倒是少了些官威。模样是无可挑剔,模样再好也抵不了臭脾气!
“展大人不介意我蹭个饭吧?”既然他请客,她就不跟他抢了。
展昭眼皮一撩,“姑娘若不嫌弃便一道吧。”
一顿饭罢了,王府的面子还是要给。这姑娘虽爱跟自己呛,倒也没旁的坏心眼。
沈芊羽傲娇,“既然展大人请客,那自得去最好得酒楼!走!”
宋青时有些不安,“会不会太破费了?”
她瞧出来了,沈姑娘跟展昭不对付,故意跟他对着干。虽说跟她没关系,可要不是自己和谷雨,也不会害的他破费。
沈芊羽嗔她一眼,这姑娘绵绵软软得,怪不得展昭上心,就是她也觉得讨喜。多善解人意体贴人。
“一顿饭吃不穷,放心吧?不挑最好的,是瞧不起展大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姑娘遇着了什么事?怎么摔了头?我回头帮你去宫里讨些去腐生肌的伤药,可要仔细别留疤了。”
宋青时听她这么说,心里一暖,沈姑娘虽对展大人恶声恶气,人倒是爽朗大方。
笑了笑:“我伤了头,从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谷雨茶插嘴:“展大人已经从宫里带回了药膏,就不劳烦姑娘了。”
沈芊羽撇嘴,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展昭是不是就是看上宋姑娘绵软好拿捏?要不然这么上心?
她之前十来年被小人陷害,无依无靠流落穷乡僻壤,谁都能掐一把打一下。要不是她强悍,能不能活到王府找到自己都不好说!
宋姑娘性子软又不记得事,无依无靠的孤女,还不是任人摆布?展昭仗着自己模样好,有官阶在身便想蛊惑人家姑娘?
想都别想!
“展大人可真有心!”阴阳怪气怼了一句,转而笑眯眯地对宋青时道:“宋姑娘,这看人不能只看脸,日久见人心,你可要擦亮眼看仔细了。”
只差没指名道姓说展昭了,宋青时心中困惑,展昭怎么了?他的风评不是极好吗?怎么沈姑娘对他半点看不上?
酒楼是沈芊羽挑的,菜是也是她点的。展昭由着她,待她点完又点了一道松鼠鳜鱼,略想了下,再添了一壶果酒。
这些都是青时喜欢的。
沈芊羽马上找茬:“请姑娘家吃饭,点酒作甚?展大人,你这样不好吧?”
展昭眼皮都不撩,“姑娘莫喝便是。”
诶!好个展昭!她就说自己跟他犯冲,每一个字是她不想听的!他就不能好好说话?
谷雨还火上浇油,“果酒不醉人!”
宋青时左右看看,唉,她早说了不来的,尬?!
上了菜,果酒也端了上来,展昭果真没搭理盈月,给宋青时倒了一杯。入口酸甜,弯了她的眉眼,也柔了他的眉眼。
她果然喜欢酸甜口。
却还是忍不住问:“可喜欢?”
“嗯。
沈芊羽瞧着展昭温润的神色,再瞧宋青时弯弯眉眼浅浅酒窝,心里直呼不好,宋姑娘也太容易哄了!
将酒杯往展昭面前一放,“我也要!”
展昭替她满上。
谷雨凉凉来了一句:“你不是不喝吗?”
沈芊羽抿了一口,“这有什么好喝的?宋姑娘你喜欢果酒,我那边多了去,改日寻些好的给你尝尝,尝过好的才有对比。人也是一样!”
宋青时瞧瞧她,再瞧瞧展昭,心中冒出无数问号,他们......不会有故事吧?要是那样,展大人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偷眼瞄他,不巧被他转眼过来撞个正着,脸隐隐热起来,是不是果酒上头了?他似乎并不觉得被冒犯,更多的是一种习以为常,微微一笑,夹了块松鼠鳜鱼到她碗里。
“尝尝这个,酸甜口的,你应该喜欢。”
是宋青时喜欢的,只是这样的特别照顾让果酒愈发上头,脸颊已经不是隐隐发热,开始微微发烫。
“谢......谢谢,我自己来………………”
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对宋时上心了,沈盈月瞪着眼,好像看到一只小绵羊入了虎口!小绵羊还浑然不觉,红着脸低着头被投喂。
她也不计较跟谷雨的那点别扭了,凑过去小声道:“喂!展昭怎么回事?”
他之前不是多看姑娘一眼好像眼睛会瞎吗?现在柔情似水,快要把人淹死!自己跟他是不对付,开口就呛声,可他的人品她从来不怀疑。
这么突然的转变,不是展昭有问题就是宋青时有问题!
宋青时软绵绵的姑娘能有什么问题?
那可定就是展昭有问题!
谷雨陶醉地星星眼,声音都飘了:“你不觉得赏心悦目吗?”
沈芊羽翻了个白眼,开封府的人都是一伙的!想了想,夹了一块大鸡腿放到宋青时碗里,笑容和煦声音温柔,“宋姑娘,你伤了头,多吃点肉补补。”
宋青时不吃鸡肉,突然一个鸡腿空降,看着那鸡皮就头皮发麻,讷讷地不知道怎么拒绝。
展昭二话不说替她夹走鸡腿,“给我吧。
Ae......
宋青时错愕茫然,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吃鸡肉?
沈芊羽也是目瞪口呆,展昭未免太旁若无人了吧?才认识两天,他就这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吗?
这一顿饭除了沈芊羽,大家都吃得开心。
吃饱喝足从酒楼出来,沈芊羽硬是要跟着一道逛夜市,别说展昭寻不着机会跟宋青时说话,就连谷雨也被挤到后头跟展昭并肩。
谷雨气得脸颊鼓鼓的,这个姑娘到底想干嘛?可要说她使坏吧,还真没有,就是霸青时。
展昭是有苦说不出,带个谷雨已经是迫不得已,半道还杀出个沈芊羽,尽同时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宋青时可不知道各人心思,留意着四下的铺子,暗暗记住了当铺的位置,打算明日过来把项链当了。明日还要再寻寻看能不能找个活,至少要能养活自己。
第二日她便不跟着谷雨忙活,自己收拾了出门,磕磕绊绊找到了当铺,将项链死当了一两银子。
不由叹气,昨晚大致了解了这里的物价,一两银子若是省吃俭用能撑一阵子。然而坐吃山空,何况区区一两?
不行不行,她得找个活计!
她看穿越小说里女主角多半有技能在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或是引领时尚潮流,或是卖菜肴配方,或是把家里濒临倒闭的铺子起死回生。
可到了她这统统行不通!她学的是古典文学专业,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做点心这个小兴趣。
做点心她可以,摆摊做生意不成啊!
叹了口气,茫茫然杵在当铺门口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工作。忽见展昭迎面而来,随着他稳健地一步一步走近,心跳开始一下重过一下。
仰头朝他一笑:“展大人。”
展昭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后的当铺,淡声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进了当铺。
宋青时不明所以,他进当铺做什么?听说宋朝官员的薪资很高,应该不用为银钱发愁吧?
想不通便抛开不想,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有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定睛一瞧,居然有卖糖丝糖葫芦,她还以为是创新,原来这个时候就有了吗?
忽然,一个荷包被递到眼前。
是展昭出来了。
茫然地抬头看他,这是什么?
“姑娘随身的物件,说不准往后要靠它寻亲,不好离身。”
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怎么知道自己当了项链?发窘的脸红,双手背到身后连连摇头,“没关系的,我......我用不上。”
嘴唇一咬,要是自己收了,是不是要把钱补给他?赎回来还不止一两银子,银子都没捂热就亏了!
她真的要哭!
虽然觉得窘迫,还是道:“展大人。我用不上这个,而且......身无分文,所以......”
展昭看着低头羞窘的姑娘,心中一阵难受,如今自己没名没分寻不到任何借口给她银钱,便是多加照拂都能引人议论。
“那我先替你收着。”
姑娘缓缓抬头看他,脸颊红扑扑的,水灵灵的眼里有感激也掺杂着羞窘。
展昭微微一笑,“我正要回开封府,一道走吧。”
宋青时想婉拒,又怕追问自己去哪,便同他一道慢慢往回去。横竖今日都被他瞧见窘迫了,不如请他帮忙替自己谋个差事?这点事对他应该不难吧?
自己实在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可走了半路也没好意思开口,反倒是他拐去了旁边的铺子买了一些蜜饯果脯,一股脑塞她手里。
“展大人?”这是干嘛?
“姑娘家不是都喜欢这些零嘴吗?”
这是特意给她买的?
这么明显的偏爱,她如何假装他只是人好没有旁的意思。手里的东西烫手起来,一颗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展大人,我......我......”她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想法,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对自己偏爱。
“青时。”他忽然唤她的名字。
宋青时一愣,望着他温润的笑颜目不转睛,明明才认识两三日,脑中为何会有关于他的记忆碎片闪过?
不禁呢喃:“展大人,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她眼里的迷茫叫他心中泛起苦涩,自己该如何同她说他们不是初见,是重逢?
声音更缓了几分,“在哪见过?”
宋青时摇摇头,想起那个记不来的梦,“大概是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