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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箴言愔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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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箴言愔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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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荣街,一所单进的小院。
    院门口两棵高耸的槐树,巍然挺立,秋风吹拂,常有树叶悠缓零落。
    院中那棵柿子树,树干遒劲,枝头已挂不少青绿果实,只待冬霜来临,便能染透柿红。
    树下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摆着几个陶杯,里面沏了滚热的香茶,贾琮和芷芍正陪赵嬷嬷说话。
    上回贾琮和魏勇胄聊起郭志贵,因安排他管带辽东火枪营,一时无法返回神京。
    贾琮想着赵嬷嬷数年未见儿子,这日特意提前一个时辰从工坊返回,带着芷芍去探望赵嬷嬷。
    赵嬷嬷见他带芷芍来走动,十分高兴,当年贾琮在东路院囫囵长大,三人朝夕相处,情份与众不同。
    赵嬷嬷笑道:「早听说哥儿如今开始上朝,早出晚归十分忙碌。
    怎麽这时辰就下衙,我也想多见见哥儿,只是不要耽误你的正事。」
    贾琮笑道:「倒也不是太忙碌,衙门上不过例行公事,许久没见妈妈,带芷芍过来逛逛。
    这次辽东军中轮调,志贵受军中看重,留他在辽东看守老营,不能回京探亲,我代他多过来看看你。
    当初我带志贵去辽东,没想他一去数年未回,妈妈不会怪我吧?」
    赵嬷嬷笑道:「哥儿这说的什麽话,志贵从小没读什麽书,他能在军中得意,自然要放他去闯荡。
    半大小子每日圈在家里,能有什麽出息,我身子硬朗的很,也不用他时时都在身边。
    盼着他能在军中搏个上进,将来好做哥儿的左膀右臂,这才是他的大前程,我一辈子就这指望了。」
    ……
    赵嬷嬷又笑道:「哥儿来的倒是巧了,昨日有人送了只锦山鸡,我自己又去采了些上好的竹参。
    上午宰杀乾净,灶台上慢火炖着,本想东西得了送去东府,让哥儿尝尝鲜,你小时候可爱这口。」
    赵嬷嬷说着便进厨房忙碌,又按住想起身帮忙的芷芍,只让他陪贾琮说话。
    贾琮对芷芍笑道:「这山鸡炖竹参可是赵嬷嬷拿手绝活,我们小时候都爱吃这道菜。
    这种锦山鸡只有城北郊燕山上才有,生性机敏,老练猎手才能擒获,寻常并不容易得。
    偶尔才有猎户拿到市井贩卖,所以竹参可以自己采摘,锦山鸡却是难得。
    即便是达官显贵,都不容易吃到,价钱也不便宜,也不知赵嬷嬷哪学的好手艺。
    以前她就逢年过节做一次,还说你小时候极爱这道菜,吃的时候连汤碗都要舔干。」
    芷芍被贾琮说的脸红,说道:「没想到我也这麽馋嘴过,只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贾琮笑道:「这也不打紧的,等会端来吃了,你肯定就要记得了。」
    等到赵嬷嬷端来饭菜过来,三人边吃边说,其乐融融。
    赵嬷嬷如今住宁荣街,和贾家各户偏房有些走动,随口说了些街巷闲事。
    只是芷芍在畔,窈窕之女,年少青春,有些话不便说,贾琮听了心中却留意。
    一直到日落时分,贾琮和芷芍才离开。
    ……
    伯爵府,探春院。
    贾琮从赵嬷嬷家回府,因心中有事,信步去了探春院里。
    他推开半月院门,院中梧桐已落光树叶,显得有些萧瑟,芭蕉却浓翠欲滴,生机勃勃,亮人眼目。
    等到走进探春房间,熟悉的轩朗之气,便觉扑面而来。
    探春闺房和其他姊妹不同,贾琮也是按着她的意思,特意改建装饰。
    整三间正房都打通,并无明显隔断,显得明朗大气。
    最右侧是探春卧室,东边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葱绿绣花卉草虫纱帐,既不艳丽,也不过于素净。
    榻上整齐迭放绣枕锦被,华丽大气,幽香盈盈,正对床榻向阳墙面,挂着贾琮那幅西州词。
    中间这间为堂屋,摆着圆桌绣凳,摆着茶盏桌屏,日常姊妹们常在此聚会。
    西墙正中挂米襄阳的《烟雨图》,左右挂的对联,也是前宋名家真迹,还是贾琮搜罗送给探春。
    紫檀架上放着个观窑大盘,盘内盛数十个娇黄佛手,右边洋漆架悬挂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比起迎春和黛玉房中的闺阁雅致,探春的闺房多了华丽大气,倒和她的性子颇为吻合。
    贾琮进屋拐进左侧房间,那里是探春的练字的书房。
    园中姊妹之中,只有黛玉和探春的住处,才设有独立的书房,闺阁之中也算少见。
    书房中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贾琮见探春据案而坐,正在专心练字。
    贾琮见探春穿金色菊纹缎面对襟褙子,配着白色交领袄子,下身系牙白折枝菊花马面裙,十分清贵俏美。
    头上秀发乌墨,云鬓轻袅如云,插着一只红宝点蓝步摇凤钗,宝光闪动,熠熠生辉。
    ……
    探春见贾琮进来,连忙放下毛笔,颊生笑嫣,爽利娇美,风姿动人。
    笑道:「三哥哥今日下衙倒早,怎想到我这里来逛。」
    贾琮回道:「我今日早了时辰下衙,带芷芍去看望赵嬷嬷,回来天色还早,就到妹妹这里走动。」
    此时侍书已捧着茶盘进来,探春笑意盈盈,亲自端茶盅递给贾琮,衣袖拂动,弥散如兰似麝的少女清香。
    笑道:「三哥哥如今忙碌,昨日一天都不见人影,本还想晚些去你院里说话。」
    贾琮突然问道:「三妹妹,最近姨娘有来走动吗?」
    探春听了微微一愣,不知贾琮为何提到赵姨娘,她的姨娘可是不省心,往常贾琮极少对她提起。
    探春心中生出一丝忐忑,问道:「上月来过一次,许久没再来过,三哥哥有什麽不妥吗?」
    贾琮说道:「方才我去看望赵嬷嬷,她如今住在宁荣街,和族中偏房有些走动,跟我说了些外头闲话。
    最近环兄弟似乎有些不妥,三妹妹可有听到什麽风声。」
    探春听了贾琮这话,一颗心已悬了起来,说道:「我日常都在东府,去西府不过和老太太请安便回。
    东院也许久没去,并没听说什麽风声,三哥哥,是不是环儿又闹出什麽事情,快和我说说。」
    ……
    贾琮正要说话,听到屋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声音嚷道:「三姑娘,三姑娘在家吗?」
    他见个十几岁小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房内,但贾琮见她脸生,并不知道她是哪个。
    后头侍书嚷道:「小吉祥儿,你跑个什麽劲,姑娘在和三爷说话,也不等我通报,一点规矩都没有。」
    探春见是自己姨娘的小丫鬟,这等脸色惊恐跑来,便知事情不好。
    脱口问道:「小吉祥儿,你怎跑来了,是不是姨娘和环儿出了事情?」
    小吉祥儿正要说话,看到贾琮也在场,便有些犹豫,毕竟环三爷的事难听,让旁人听去有些没脸。
    探春心思敏锐,见这小丫头神色,便猜她的心思,说道:「三哥哥不打紧,什麽话尽管说来。」
    小吉祥儿咽了口唾沫,便将贾环和金荣的事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当日璜大奶奶到东路院理论,赵姨娘听到风声,便让小吉祥儿去偷听风声,所以小丫头对事情始末清楚。
    贾琮只是听了几句,其中有玉爱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旁人乍听这个名字,会觉这是女子名字,贾琮却清楚那是个什麽货色……
    那小吉祥儿是个小丫头,没有太多见识,言语也没什麽顾忌,知道什麽就说什麽,话语哪里会好听。
    探春知道自己兄弟,不过十三之龄,居然就沾惹nan风,与人争风吃醋,还将人打成重伤。
    羞得满脸通红,气的浑身发抖,骂道:「环儿这才多大年纪,竟闹出这等丑事,这个该死的东西!」
    ……
    小吉祥儿说道:「方才老爷已经知道事情缘故,让人拿了环三爷,要用家法打死。
    姨娘说别人劝不住老爷,只有姑娘说话有用,姑娘先不忙着骂,先去救命要紧。」
    探春虽痛恨弟弟行事荒唐,但毕竟一母同胞,哪里能坐视不理。
    自己父亲性子严正,见不得子弟闹出这等丑事,一旦家法失了分寸,自己兄弟性命难保。
    此刻她不敢半点耽搁,连忙带着侍书就要出门。
    贾琮说道:「三妹妹,这种事情太过难听,你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到时如何说话,还是我陪你一起去。」
    探春本当着贾琮的面,揭开自己兄弟的丑事,心中异常羞愧难当。
    却见贾琮毫不为意,还陪自己去收拾残局,瞬间多了难言的依靠,一双明眸已掉下泪来。
    想到生母兄弟不堪,心中忍不住委屈,只想扑到贾琮怀里痛哭,只是强自克制罢了。
    ……
    东路院,内院正房堂屋,贾政满脸怒火,王夫人陪坐在侧,脸色有些局促不安。
    贾环刚被李贵带入堂屋,贾政霍然站起,一个耳光就将贾环抽倒在地。
    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畜生,这才多大年纪,就在外头为非作歹,做出这些下流勾当。
    贾家的清贵名声,全部被你这畜生玷污,今天我就要了你的性命,然后再去祠堂向祖宗请罪!
    把这畜生绑在春凳上,用家法狠狠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停下。」
    贾环已吓得双腿酥软,口里不停嚷道:「老爷,儿子冤枉,金荣不是我打瘸的,儿子冤枉。」
    贾政怒道:「你给我住口,好一个畜生,此事宁荣街无人不知,难道众人都来害你不成。
    你平日刁钻纨絝,读书稀松,东游西逛,已可恶之极,竟又做出等龌龊肮脏之事。
    即便金荣的事情不说,你和那个玉爱的丑事,你又如何狡辩,说了都脏了我的嘴,给我按住狠狠打!」
    王夫人劝道:「老爷,上回璜儿媳妇上门理论,我已经和她分说清楚,这事也算了结。
    论理她那侄儿金荣不是好东西,一贯下作妄为,在学里名声不好,眼下也被凤丫头逐出族学。
    环儿也是被那些人带坏了,他毕竟年纪还小,老爷即便要管教,也不能太急躁,打坏了可怎麽得了。」
    贾政怒道:「你身为嫡母,有教养之责,平日不加严训,任由他野马一样胡来。
    他在外头做出这等丑事,你只知拿银子堵人家的嘴,如今还要包庇维护,慈母多败儿。
    就是都顺了你们的意思,才会养出宝玉丶环儿这等辱没门风的畜生。
    今日如还不严正家法,难道将来等他们悖父弑君不成,给我重重的打,狠狠的打!」
    ……
    王夫人本是一副担忧不忍神情,只等贾政转过头去,脸上浮出一丝阴冷,眼神漠然看着贾环。
    此时,两个小厮将贾环捆在春凳上,一人举起家法棍棒,对着贾环臀部抽打。
    即便小厮不敢太过用力,也痛得贾环脸色惨白,不断叫嚷,听得贾政心中烦躁。
    上去一脚踢翻行家法的小厮,自己抢过棍棒,死命往贾环臀上狠抽。
    贾环原本只是哼哼喊痛,换了贾政如此狠心大力,顿时痛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惨叫起来。
    一旁的李贵听得毛骨悚然,心中想着三姑娘怎还没赶来,再打下去环三爷必定没命。
    此时,赵姨娘跌跌撞撞进来,她不敢去拉扯贾政,只是跪着不断哀求讨饶。
    贾政哪会听她的话,只骂她会养儿子不会教,手上棍棒丝毫不停地招呼。
    ……
    堂中正有些不可开交,两个人影急匆匆赶到,贾政高举的棍棒,一下就被人握住。
    王夫人见来人正是贾琮和探春,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恨,不知哪个该死的报信……
    贾政喝道:「琮哥儿,你不要拦着,这等下流无耻的孽子,打死了才干净,省的留下玷污门风。」
    贾琮劝道:「老爷,环儿年纪还小,总要老爷好好管教,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
    老爷这会真把他打死了,可就坐实了他的罪过,这等污秽之名,可就再也洗脱不清。」
    一旁王夫人听了这话,心中猛然一跳,她知贾琮精明,难道竟看出了什麽破绽……
    此时赵姨娘抱着贾环哭天喊地,探春也在旁流泪哭泣,突然听到贾琮的话,抬起泪眼看向贾琮。
    贾政怒道:「此事,宁荣街上人尽皆知,难道众人都冤枉了他,琮哥儿不用维护他。」
    贾琮说道:「老爷,市井之言,以讹传讹,泥沙俱下,一贯都难辩真伪。
    环儿是否找人打了金荣,暂且不说,但他不过才十三,长于豪门,身边丫鬟成群,早知人事也不稀奇。
    如说他开了窍,有些知慕少艾,沾染女色,琮觉得尚在常理,好好管教也就是了。
    要说他这么小年纪,就有龙阳之癖,琮是绝不相信,此事存疑,老爷不要轻信外人之言。」
    ……
    贾琮之所以言辞笃定,是因他比身边所有人,都更能追根溯源,通晓红楼诸人根底。
    虽说此间许多事情,都已发生巨大改变,但贾家各人的心性,并没有太大改移。
    要说宝玉男女不忌,贾琮十分相信,这人只要是长得好的,不管男女都是趋之若鹜。
    当初他如不是因势乘便,扳倒了宁国府,毁了秦可卿的牢笼枷锁。
    使得秦家和贾家断了关联,那秦锺必定早被宝玉沾惹,说不得如今父子都已丧命。
    但要说贾环也有龙阳之好,他却是不信的,因为心中早有既定印象。
    再说眼下如不这般言语,只怕也无法轻易拦住贾政……
    ……
    贾琮说道:「老爷,那个金荣我有所耳闻,可不是什麽好东西。
    他夜间被人偷袭打残,又未看清凶手模样,他和环儿又有仇怨,藉此诬陷泄愤,也不足为奇。
    甚至藉此污名环儿龙阳之事,散播谣言,败坏贾家名声,只怕也大有可能。
    如今此事尚且存疑,老爷就要以家法打死环儿,岂不是自己坐实了污名,让那些隐私之人得意。」
    站在一边默默无语的王夫人,见贾琮侃侃而谈,不禁脸色变动,微微发慌,心中一阵暗恨……
    探春听了贾琮这番话,美眸闪闪发亮,芳心一阵颤动,三哥哥好生睿智了得,片刻间便看出蹊跷。
    我怎麽就没想到,她见父亲贾政脸有沉思之色,心中便松了口气,知道兄弟算捡回了小命。
    贾政说道:「琮哥儿这话虽有道理,但如不是这畜生日常行为不检,怎麽会惹上这等污秽之事。」
    贾琮说道:「老爷,此事风波已闹大,现在就要追究,只怕会愈演愈烈,反而让人更说不清楚。
    依琮所见,眼下不如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等到此事风波过去,谣言偃旗息鼓。
    再让可靠人暗中去学里问询,学中都是族中子弟,不会都是金荣这等奸邪之人。
    总有人不会信口胡说,说些中允真实之言。
    外头传扬环儿之事,只要十人之中,有二三人有异议,此事便必有周折蹊跷,多半是有人暗中生事!」
    贾琮虽话语平静,但心思缜密,句句笃定,透着斩钉截铁的自信,充斥让人信服的强大说服力。
    王夫人在后头听了,双腿微微发软,只觉这小子好生奸诈,把官场上诡道伎俩都用在家里。
    探春美眸中异彩连连,俏脸泛起红晕,只觉遇到何等难事,有三哥哥在身边,自己什麽都不用怕。
    贾琮说道:「老爷也不用太过生气,环儿已得了老爷教训,以后必定会有诫勉。
    我瞧他也伤得不轻,不如让姨娘和三妹妹带回去,以后但凡他再有不好,老爷再教训不迟。」
    ……
    其实贾政作为父亲,内心深处,自然不愿儿子会是不堪之人。
    贾琮这番话入情入理,他又一贯最信重贾琮,如今有他这般分说,自然也信了大半。
    心中多少有些侥幸,如不是琮哥儿及时赶来,自己收不住手,不仅难以收拾,还要坐实一辈子污名。
    他对着贾环说道:「今日我瞧着琮哥儿面上,饶你这畜生性命,以后再敢作恶,便揭了你的皮!」
    贾琮忙对探春使眼色,探春会意过来,连忙让李贵将贾环背回屋里。
    贾琮又陪着贾政闲聊几句,因看天色已晚,说要陪着探春回东府。
    贾政微微一笑,自让他回去,看到他走出堂屋,又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的夫人。
    他心中微微叹息,上回自己夫人打了三丫头,琮哥儿这是心中生了芥蒂。
    竟然护短到这种地步,生怕女儿在东路院过夜,会再被夫人责难似的,巴巴的就要带回去。
    他们只是堂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近,倒是少有的缘法……(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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