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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映月,院子里一片透亮。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明明云消雾散了,弥漫的却是彻骨的寒冷。
顶风冒雪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冷。
赵立宽悄悄起身,没惊扰熟睡的媳妇,走到书房窗前,看着满院的雪思绪万千。
不知不觉,赵立宽来到这个世界已超过一年。
做了不少艰难的事,苦苦挣扎求生,获得了曾经不敢想的权势和财富。
但他内心深处,始终缺乏一种归属感。
自己是他乡之客......
时不时便觉一种疏离的孤独感,好似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又有很多牵挂。媳妇,钟剑屏,小蓉,老丈人,乃至跟他出生入死的史超、侯景、罗成勇、周开山、周开福、段思全、慕容亭等诸多将领,众多士兵,丝丝缕缕都将他牵扯在这个世界,无法脱身,退无可退。
不知何时,媳妇来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披上长袍:“天这么冷,小心冻坏了。”
赵立宽没说什么,伸手牵媳妇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环抱在腹前。
媳妇没像往日那样有主见,顺从的让他抱着。
“心里有事。”
赵立宽点头。
“能说给我听吗,还是朝堂上的大事?”媳妇问。
对于高宁英,他没什么好担心的,环抱着她将与卫亲王的恩怨及担忧娓娓道来。
赵立宽说完感慨,“当初在瓢舀河打场小胜仗是好事,没想到就这样被朝廷注意调去平叛。
去西南打仗是坏事,没想到因此得了郑王一万两。
一万两是好事,没想到就这么惹上了卫王。
惹上卫王是坏事,没想到却逼着我破釜沉舟立下功,还艰难打赢一场战。
原以为立功回来万事无忧,没想到回京后才反应过来,皇帝年纪大,卫王早晚登基.......
万事万物总有两面,让人难以捉摸。”
媳妇搂住他的脖子,“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由天定,我们又能如何,这至少不是眼前的害事。
既难以捉摸,说不定过些日子又有转机。
千军万马都不怕现在怎么胆小了。”
赵立宽抱紧媳妇,“我那是一人而已.....”
“夫君是担心我们。”媳妇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我们是一家人,既是家人就是同根树,荣辱相随。
夫君不用顾虑那些,最坏不过死而已,瞻前顾后岂是大丈夫所为。
狗急还知道跳墙,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等他上位,自觉去死吧。”
“媳妇………………”赵立宽愣住,突然意识到媳妇比他坚强多了,她是从小到大就在边境上作战,长期磨炼出来的意志。
自己前世到底不过是个普通上班族,之前的拼命是被局势逼迫。
要是内心的坚毅,自己哪比得上媳妇,却在这反过来担心她。
赵立宽紧紧抱住媳妇,他们是一体的,忽然觉得有了坚强的后盾安心许多。
是啊,问题其实没那么复杂。
如果此时不采取行动,只是作壁上观,等卫王继位,肯定会收拾他们家的。
正如媳妇说的,哪怕一条狗还知道急了跳墙,何况是人。
屋外白雪如画,刺骨严寒似乎散去,全身开始回暖。
两人相依看向院里,月光不知何时如流水般柔和,似乎要流淌起来,柔软得令人心颤,赵立宽心里终于下定某种决心。
媳妇教育得很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将来的事犹未可知,瞻前顾后举棋不定算什么大丈夫,心澄澈如月。
瑞门城头看去,宫内一片雪白,朱红檐角风铃作响,楼前皮鼓高立。
鼓楼外禁军戒卫森严,铁甲如林,团团围住。
楼内1留了窗缝,烧起地龙,炭火暖和。
这里是北城武德司官署所在。
与其他各司各衙门官署不同,武德司官署在皇城的城头上,也被叫城上军司。
武德司禁军人马不多,与动辄十万起步的主力禁军军司相比,只有八千人左右,却地位超然,普通士兵的军饷每月比禁军上军还多一百文,人人都想加入。
此时却不同往日,官署内外弥漫严肃的气氛,众将士汇聚却一言不发,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城头两侧,上城墙的马道,城墙脚下都站满禁军,所有人神情严肃,腰杆笔直。
因为今天一早,陛下竟驾临武德司官署,这是许多年都不曾有的事了。
鼓楼内,段全为首的武德司诸将肃立台下,原本属于段全的上方堂座坐的却是当今皇上。
下方,武德司几位公事正紧张向皇帝汇报这一个月来的他们的密探工作。
“陛下,我们装扮作商旅,分赴焦州修武、武涉、沁阳等县,以及焦州州城,多番查探。
发现各地的普通百姓,特别是远离城镇的地方百姓都不知道遭了旱灾。
城里的百姓有些说有,有些说没有,询问那些说有的,多数也不是亲身经历,而是听官府说的别处的事。
而所有茶楼、酒肆、旅店则都说有,谁去打听都说有,而且还有官差扮作吃酒吃茶的盯着………………”
皇城司的公事是密探队长,每人手下都管着不少密探,少的七八名,多的二三十名。
以他们这个级别,基本不可能见天颜。
如今陛下却破格亲临武德司官署,说要听取对焦州暗查的情况,所有人既激动又紧张害怕,生怕说错话,腰杆笔直,大冷天的背都湿透了。
陛下听着他们的禀报,脸色越来越难看,始终不发言。
几个公事把所有调查的具体情况都摆出来,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
这次他们十分谨慎,派出去的人特意选没洛阳口音,又找有走江湖经验的,还出钱让他们采买货物,真如普通商贩一样去做生意以免露馅。
这也让他们从当地百姓、商家、读书人等口中问出了许多实情。
陛下看着他们,目光里没有一点情感流露,问了一句:“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几位公事顿时如背压千斤,喘气也困难,互相低头对视,没一个敢先站出来说。
陛下不耐烦,点站在正中的:“你说!”
被点的公事拱手上前,小心道:“?陛下,我们派了许多人手,再三暗查,查来查去只能说......只能说焦州十有八九没有遭旱。”
“十有八九?那剩下一二呢!”陛下提高声音质问。
武德司公事被吓一跳,咬牙道重新禀报:“卑职十分肯定,焦州今年完全没有遭旱灾,奏报不属实,有人欺君罔上!”
段全斥责:“有人?身为武德司公事还不知道焦州谁在主政,又是谁上了奏疏!你想袒护吗,陛下面前不要遮掩犹豫,有什么说什么。”
“是!”正中的武德司公事连擦去额头汗水,重新组织语言说:“?陛下,焦州及其下属诸县根本没进旱灾,知州花恒田乃捏造事实,欺君罔上,还派官差作假试图糊弄过去。”
陛下听到这些在宦官魏浦搀扶下起身,并称赞一声:“做得不错。”
随即对段全吩咐:“今天的事不要外传。”
出武德司官署,城头天寒地冻,冷风刺骨。
众宦官簇拥皇帝挡风,下城头后皇帝屏退宦官,在后面离十余步跟着,身边只留魏浦与段全。
“段全,你去查胶州各县首官底细。”
段全凑过来小声道:“陛下,臣擅作主张查了。有两个在户部任职后放出去的,还有一个是.......卫亲王王妃家的后辈。
宫墙之间,陛下缓缓停住脚步,呼吸逐渐加快:“好,好个亲王!
力保花恒田,克扣军粮,只以为是他们兄弟之间较劲。
倒给朕一个惊喜。”
段全拱手,尽职问:“陛下,要派人去河内拿花恒田等人吗?”
陛下不说话,闭目思忖,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继续往乾宁宫走,边走边问:“魏浦,你说说看看。”
魏浦是个人精,早听出些门道,听陛下这么问,他紧张不已,连思索道:“上元将至,卫王或许是想孝敬陛下?
我朝向来孝道为先,如果卫亲王只为孝敬,也不是什么滔天大错。
陛下,小户家的孩子要是知道孝敬老人肯定乐开了花,卫亲王纵有不好,这点也是陛下的福气,不必如此伤肝动怒。
何况没什么孩子是不能教的。”
“四十多岁的孩子!”
魏浦顿时噤声不敢说了。
“传朕旨意,去把卫王、郑王叫来,去乾宁殿.......不,垂拱殿侧殿。”
“诺!”
半个时辰后,陛下在拱殿殿见到两位皇子。
陛下高坐上座,桌上放着打开的战报,背后挂了精细的西北地图。
礼毕后看着两个恭敬的儿子,陛下道:“再过十多天便是上元佳节,按往年规矩照旧在洛水畔举行灯会诗会与民同乐。
你们母后也很重视这件事,你们谁愿与礼部一道承办此事。”
话音才落,两个儿子不约而同拱手:“儿臣愿意。”
两人相视,卫王抢着说:“父皇,这种事儿臣最有经验,往年也没少出力,愿为父皇分忧,绝对会办得风风光光,不失皇家脸面,也让父皇母后高兴。”
郑王则抢着道:“父皇,皇家的底蕴绝非奢靡华贵就能彰显,文章词赋,才情学问才是根本。
古人云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诗书传家十代绵长。
再说母亲前年上元诗会上隆宠恩赏吴相公孙女,已成佳话,官员百姓都在传扬,这才是皇家的体面。
儿臣不才,也有些才学,会些诗词文章,斗胆请父皇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定彰显天家体面。”
“钱花不够,再风雅也是寒酸。”
“皇兄,皇家主持能寒酸到哪去?没了风雅和暴富商贾之流有什么区别,一股子铜臭味。”
“你这是强词夺理!”
“
两人针锋相对,皇帝却没给出明确答复。
而是岔开话题道:“赶巧,黄河枯水结冰,代国犯边,西北形势紧急,这件事你们听说了吗?”
两个儿子点头,随后就什么都不说了,完全不似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侃侃而谈。
老皇帝见他们都不说话,皱眉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卫王欲言又止,眼神飘忽,看了一眼,见他退后半步,犹犹豫豫说:“父皇,儿臣以为......以为应该增兵,派兵去西北。”
“嗯,接着说。”皇帝点点头,鼓励的看向自己的长子。
卫王却只干巴巴说:“有兵自然就能解决,代国也不敢进犯了。”
老皇帝看着自己的长子,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侧目看向郑王。
郑王躬身,义愤填膺道:“父皇,代国蛮夷邦,不修德行,不行教化,岂是我礼仪之邦对手!
我中国乃正义之师,天下宗主,其以下犯上,出师不义,必然大败。
这么多年来屡屡犯边也过不了黄河,依儿臣之见根本不必理会,自交给府州节度使朱定国去应付,朝廷何须劳烦士马,靡费钱粮。”
老皇帝没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看着两个儿子,语重心长提醒:“你们都是皇子,应该多为国家考虑,为国分忧,把家国大事放在首位,不该因小失大,玩物丧志。
两人连答应道:“谨遵父皇教诲!”
“回去吧,多想想朕的话。”老皇帝最后一次提醒,目光特别在卫王身上停留许久。
待两位皇子走后,看着桌上朱定国送来的西南战报,面前挂着的精细地图,老皇帝忽觉格外烦躁。
想想两个儿子的表现,他们争论许久上元灯会诗会,却没看显眼的战报和巨大的图经一眼。
或许他们刚才没注意到,老皇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退后几步看,地图十分巨大,就算是他也能一眼看见,便再不能自欺欺人。
但想到他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莫名越发烦躁。
心里越发冰冷,连让宦官接连摆了七八个火炉,让殿内暖烘烘的,甚至将门口侍奉的宦官烘得满头大汗才觉得暖和。
老皇帝闭目仰头,喃喃自语:“再给他一次机会,上元节前......”
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列祖列宗………………”
睁开眼对门口宦官说:“派人,去召见左散骑常侍赵立宽来见朕,就来这殿里,来去要快。
宦官不止陛下意思,所谓天威难测,只拱手领命,小跑去差人快马加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