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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斗听史云的话,已经听出了些端倪,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在不断示好。
又说赵立宽的事迹肯定其能力,又说敌人奸诈狡猾,战败不全怪他们。
于是便道:“国相有什么打算?”
史云郑重说:“如果南面的事散播出去,我们都没好下场。
是我和太后带你们过来打仗的,但败仗是你打的。”
李光斗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
“我在听。
国相接着说:“隐瞒一些,立即把兵力全调到南面去,堵住赵立宽,只要他知难而退。
我们也宣告取得战果,放任将士们洗劫一番。
三月中旬之前退回黄河西岸去,这样谁也不会说什么。”
李光斗权衡后,心里也觉得不错,他和史云向来不合,可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们三万多人,最初只跑出来一千多,到现在陆陆续续回来收聚的人马也只有四千不到。
这种事怎么隐瞒......”他又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全隐瞒是不可能的。”国相道:“但别是损失了两万余人,只说损失两三千,吃了场小败,等这边的军队过去混在一块,谁还能分清到底有多少。”
“这样一来就要放弃梁州了......”他无奈叹口气,觉得有些可惜,把兵力全调往南面堵截周军,则之前所有进攻前功尽弃。
史云道:“秦王真会说笑,这一败,我们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还谈什么梁州。
那梁州城门已破,但他们又砌起新墙,要打进去少说城中守军数倍兵力,现在根本不能分心。”
这话说得他脸有些发烫,既羞愧又恼怒,脸上肌肉跳动。
“秦王和赵立宽交过手,你觉得以现在我们的兵力能阻挡其北上吗。”
他又问了个尖锐的问题。
刹那间,那数日恐怖又尖锐的记忆涌入脑海。
精密排兵布阵,欺骗,忽然反围困,用郭家村引诱他们放弃有利地形......
不知不觉从以逸待劳变为主动进攻.......
一次又一次让他们觉得只差分毫就能攻破周军防线,不断投入兵力。
等主力疲敝一反常态发起猛烈反攻,大量生力军投入战场,摧枯拉朽般击垮他们的阵线。
他神色变幻,最终变得落寞无奈,轻叹口气摇摇头。
他实在怕了..…………
也没什么把握。
自己半生英明,都毁在一个年轻人手中。
“或许白隼兵还能扳回一局。”他只能这么说。
国相也点点头:“这回我也亲自到前线去。”
下午,里外围困数重的代军收到命令,立即开始撤围,只留少数部队围困梁州,其余部队集结后向南转移。
眼见梁州城不日就要攻下,众多将士都懵了,军中议论纷纷,猜测四起。
但也不敢违背军命,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梁州城内,孙硕整个清瘦许多,又检查了一遍官署东侧的粮仓。
里面除粮食外还存储大量刚杀的腌制马肉。
此时官署已被拆了大半,只留后院厢房遮风挡雨,前方的大堂和办公区全拆了。
石头瓦片用于城头上往下砸敌军,房梁木椽都做成了箭杆。
孙硕无奈对周围将领官员叹口气:“原本以为靠这些能撑到三月中旬,等黄河解冻,代军自然退兵。
所有人都勒紧腰带过日子,总能熬过去。
没想到城门破的这么快......
一旦逼近城下,破城大抵不需几日了。
本官会在这与贼兵血战到底,这些粮肉也不必给贼兵留着了,发放给军民吧。
有人小声道:“或许朝廷援军要到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微微摇头。
“我前后观察过,代军在这附近少说该有七八万人。
往南面调动的人马不下三万。
朝廷即便有援军,分水河谷中数万大军堵截,一时半会也打不到来。
还怕他们心急吃了败仗......”孙硕悲观的说。
这个道理大伙都懂。
梁州城外十几里的河谷中,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代军,这种规模朝廷派来援军,一时半会也难有作为。
众人悲戚绝望。
指挥使王全拱手:“某当兵只求个全始全终,爹娘才给我取名叫王全,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就是个全终,某愿与知州一道。”
众将纷纷表态,要与孙硕共生死,死战到底。
毕竟柳林城的惨痛教训在前,城中军民都知道投降会是什么下场,都上下一心坚决抵抗。
粮官得了命令,正准备招呼人手开仓放粮。
却有士兵急匆匆穿过前院废墟,高呼呼喊:“知州,知州!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孙硕心头一惊,揪住来人问:“怎么,城门破了吗?”
士兵连连摇头:“不是不是,白毛兵撤了!”
“什么!”众人都看过来,瞪大眼睛。
“白毛兵撤了,城外白毛兵正在撤退,全都往南面去了。”士兵满脸欢喜满面通红。
孙硕心思急转,令粮官先不要放粮,随后率众人登上城头。
此时城头上众多枯瘦疲惫的守军和帮忙百姓都正看向城外欢喜谈论。
城外,密密麻麻代军正逐一集结,向西面退到河边大营那边,随后集结整队,一队队人马沿着分水往南面河谷去了。
所有人议论纷纷,这是发生了什么。
连身边将领也都疑惑起来。
“这会不会是代军的奸计,眼见不几天就要城破,他们却这时候撤围。”
“有道理,这些狗日的不会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半夜回来偷袭。”
“可阵仗也太大了,连军帐都收走了,这少说调走几万吧,外面的全往南去了,就为迷惑咱们?”也有人不解。
他们这些打仗的最明白,数万人的吃喝拉撒,水源营地,茅坑等部署需要花费多大精力和人力。
就为迷惑他们一下调动这么多人折腾,就算主帅是个傻子,下面的兵将都会怨声载道,极端点的都会闹出兵变来。
孙硕却狂喜大笑。
众人看向他,孙硕解释:“他们大规模往南调兵只有一种可能,朝廷的援军来了!
而且连咱们这将破的城都弃之不顾,说明南边军情紧急,代军应该是吃了大败仗。
他们这是要保命了,顾不得其它。
这回朝廷只怕派了神将来!”
众人听了也反应过来,互相对视后喜上眉梢。
孙硕激动嘱咐:“快,把这个消息赶快告诉所有军民,只要守住就有希望,不日王师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