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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冰原低语(第1/2页)
冰冷。绝对的冰冷。不是温度的缺失，而是存在本身被冻结的剥离感。狂风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裹挟着坚硬的雪粒，狠狠刮擦着秦夜裸露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滚烫的玻璃渣，灼烧着撕裂的肺管，带出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白雾，瞬间被暴风雪撕碎、卷走。
视野被灰白色的混沌彻底吞噬。能见度不足一米。天地间只剩下狂风的尖啸、雪粒撞击的沙沙声、以及脚下冰川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如同巨兽碾过冰层的沉闷轰鸣。灰白色的天空低垂，如同巨大的铅盖，压在头顶，压在心头。
秦夜跪在厚厚的积雪中，身体在狂风中剧烈颤抖，如同风暴中的枯草。左臂死死箍着怀中冰冷僵硬的躯体——苏瑛。她的身体沉重得如同冰雕，湿透的实验服早已冻成硬壳，紧贴着皮肤。银白色的长发被冰凌冻结，凌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黑色的瞳孔涣散，失焦地望着灰白的混沌，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带着冰晶的白雾从唇间溢出。
胸前。那恐怖的烙印伤口早已被极寒冻结。深紫色的污染纹路如同活体的冰裂纹，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和脖颈，在低温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质感，如同皮肤下冻结的毒液。烙印深处，那股冰冷的流质感并未消失，反而在低温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凝滞、更加……饥饿！它在蛰伏，在等待，如同冰层下的毒蛇，伺机吞噬残存的热量，吞噬他最后一丝意识。
剧痛？早已麻木。身体像一具被冰封的破旧机器，关节僵硬，肌肉纤维在低温下失去弹性。只有烙印深处那冰冷的搏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每一次涌动都带来灵魂深处的颤栗和一种……非人的、对毁灭的渴望。
【…生理…指标…临界…】
【…核心…体温…持续…下降…】
【…神经…活性…衰减…】
【…烙印…熵增…污染…进入…低温…蛰伏…状态…】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嵌入骨髓的丧钟，断断续续地在意识深处响起。是基地AI最后的残响？还是烙印本身发出的死亡宣告？
家？苏瑛昏迷前最后的呓语，如同冰锥刺入心脏。回哪里？这个吞噬了父亲、扭曲了母亲、将他变成怪物的冰封地狱？还是……那个被苏瑛冰封在深层休眠舱LN-102-G里的……虚幻承诺？
冰蓝的瞳孔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聚焦，试图穿透灰白的混沌。除了雪，还是雪。无边的、死寂的、吞噬一切的雪。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肢百骸蔓延，试图将他彻底淹没。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亡。被冻成冰雕，成为这片白色荒漠中微不足道的墓碑。
他用冻得失去知觉的左手，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的积雪，试图撑起身体。指尖传来钻心的刺痛和麻木。身体如同生锈的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胸前冻结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钝痛。深紫色的纹路在脸颊下不安地搏动。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血沫的腥气。他咬着牙，左臂爆发出残存的所有力量，拖着苏瑛冰冷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从积雪中……撑了起来！
站不稳。狂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将他向后推搡！他踉跄着，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重心，将苏瑛的身体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残破的躯体，为她抵挡着最猛烈的风刀雪箭。
走！往哪里走？
没有方向。没有坐标。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灰白。
他凭着本能，顶着狂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深陷及膝的积雪，每一次拔出都耗尽气力。冰晶灌入破烂的靴子，与冻伤的皮肉冻结在一起。后背撕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开，温热的血液瞬间被冻结，带来一阵刺骨的灼痛。
风雪更大了。狂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道道旋转的白色烟柱，如同地狱的鬼影，在灰白的混沌中狂舞、嘶吼。能见度几乎为零。秦夜只能低着头，将脸埋在苏瑛冰冷的发间，用身体感受着风的方向，艰难地逆风前行。
意识在剧痛、寒冷和烙印的冰冷搏动中，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模糊的、闪烁的银蓝色光斑，如同源点冰冷的注视。耳边似乎响起非人的低语，混杂在风雪的尖啸中，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烙印深处的污染在侵蚀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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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耗尽…】
【…意识…临界…】
【…建议…放弃…载体…】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劝降。
放弃？不！
冰蓝的瞳孔猛地收缩！瞳孔深处，那点属于“秦夜”的火焰在死亡的绝对压力下，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父亲撞向培养罐时决绝的背影！灰影洛-阿尔法最后炽烈的光芒！洛-7314眼中刻骨的怨恨！……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风暴中燃烧！构成他最后的精神壁垒！
他死死咬住下唇，舌尖的剧痛带来一丝虚幻的清醒。左臂更加用力地箍紧苏瑛冰冷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拖着她！继续走！哪怕一步！哪怕下一秒就被风雪吞没！
就在意志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不是来自风雪！不是来自脚下！而是……来自胸前！来自那被冻结的烙印伤口深处！
烙印深处！那股冰冷的流质感猛地一滞！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带着暴烈守护意志的……暖流！如同冰层下涌出的温泉，瞬间冲破了低温的封锁！顺着烙印的脉络，狠狠注入他几乎冻结的心脏！
父亲！秦振嵘！他的意志！还在烙印里燃烧！
【…夜…坚持…住…】
一个沙哑、疲惫、却带着钢铁般坚韧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尘埃，直接在秦夜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响起！
【…前面…有…光…】
光？！
秦夜猛地抬头！冰蓝的瞳孔在狂风暴雪中徒劳地睁大！
灰白色的混沌！依旧是灰白色的混沌！
但……就在他目光投向正前方的瞬间！烙印深处那股暖流猛地加强！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穿透了视觉的遮蔽！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烙印的共鸣！是父亲的指引！
在灰白色混沌的深处！大约数百米外！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橘黄色光点！如同黑暗宇宙中孤独的恒星！在狂风暴雪中顽强地闪烁着！
光！人类的光！
希望！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瞬间点燃了秦夜即将熄灭的意志！
“呃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拖着苏瑛，顶着狂风，朝着那橘黄色的光点，亡命冲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深紫色的污染纹路在暖流的冲击下剧烈闪烁、扭曲！如同被投入强酸的活物！烙印深处，冰冷的流质感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反扑！剧痛如同冰火交织的酷刑！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在风雪中摇曳的……光点！
近了！更近了！
橘黄色的光芒在视野中逐渐清晰！不是幻觉！是一个……低矮的、半球形的金属建筑！建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只有一扇小小的、镶嵌着厚实玻璃的圆形观察窗，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窗户上方，一个模糊的、被冰雪覆盖的金属铭牌隐约可见：北极科考前哨站-气象观测点-7号！
前哨站！人类的据点！
生的希望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秦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苏瑛，踉跄着扑到那扇厚实的金属门前！左拳带着残存的力量，疯狂地砸向冰冷的门板！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风雪中显得如此微弱！
“开门！开门啊！”他嘶哑地吼叫着，声音被狂风瞬间撕碎！
门内，毫无动静。只有那橘黄色的灯光，透过厚厚的玻璃，冷漠地映照着他血迹斑斑、布满深紫色纹路的、如同恶鬼般的脸。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难道……是废弃的？！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瞬间——
滋啦！
门内侧传来轻微的机械解锁声！
厚重的金属门，伴随着密封条挤压的**，缓缓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温暖、干燥、带着食物和机油混合气息的气流，混合着橘黄色的灯光，如同天堂的圣光，瞬间涌出，狠狠扑在秦夜冰冷的脸上！
门缝内，一张写满惊愕、警惕、和难以置信的……人类的脸庞，出现在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