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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决战前夕(第1/2页)
夜幕更深了,林府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林风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仰头望着天际的星子,文曲星依旧亮得刺眼,可此刻在他眼里,那星芒倒像是悬在头顶的剑——从前盼着它照寒门,如今怕它刺得太急,戳破了身后这些人的安宁。
“手都凉透了。”苏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责备的温软。
她不知何时卸了外袍,将自己的玄色大氅披在林风肩上,指尖擦过他后颈时,还带着刚才温酒的余温。
雁翎刀没别在腰间,而是斜斜靠在廊柱上,刀鞘包浆的部分被摸得发亮,那是她这些年与他并肩时,握刀的手磨出来的。
林风转身,正撞进她清亮的眸子里。
她从前总说自己是粗人,可此刻眼尾的细纹里,全是化不开的关切:“这三天你睡了不到四个时辰,昨日审盐引案熬到三更,今早又去河工棚查账——”她突然住了嘴,低头替他系紧大氅的带子,“我知道你急着掀了那些捂盖子的手,可你得先护好自己。”
林风喉头发紧。
他想起三年前在边陲小镇,苏婉儿提着刀踹开恶霸的门,刀刃架在对方脖子上时,说的也是“护好自己”。
那时他是被贬的小官,她是流落民间的将门女;如今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她是他账下的虎将,可这四个字,倒比当年更沉了。
“我没事。”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发痒。
苏婉儿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倒是你,昨日在演武场替我挡那支冷箭——”
“那箭偏得很!”苏婉儿耳尖泛红,猛地抽回手去提廊下的酒坛,“再说了,你若真有事,谁替我付顺兴楼的酱牛肉钱?”酒坛盖子“咔”地掀开,醇厚的酒香混着夜露涌出来,她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大氅上,“明日我去校场点兵,三千玄甲卫都喂了虎骨酒,保准能把那些老匹夫的狗腿子砍得——”
“苏将军。”
柳如烟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两人的对话里。
她从西角门过来,月白裙角沾着星子似的夜露,左手攥着卷染了茶渍的密报,右手还捏着半枚算盘珠——定是方才在路上听见消息,连算盘都顾不上收。
苏婉儿立刻闭了嘴,把酒坛往石桌上一放,酒液溅出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
柳如烟走到近前,密报“唰”地展开,烛火映得纸页上的墨迹发颤:“申时三刻,陈州盐商的船进了通州港,舱底压着二十箱官银。”她指尖划过密报上的朱笔批注,“王雄的旧部周远亲自押船,同行的还有户部左侍郎的侄子——那侄子上个月刚娶了孙阁老家的表侄女。”
林风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早料到保守派不会坐以待毙,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集结的人有多少?”
“明面上是各府的家丁护院,约摸五千。”柳如烟又摸出枚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暗里还有西市的刀客、城南的赌坊打手,我安插在赌坊的线人说,他们昨日夜里收了定金——每把刀五两银子,杀了你加十倍。”
苏婉儿的手按上廊柱上的雁翎刀,刀鞘与木柱摩擦出细碎的响:“五千乌合之众?我带玄甲卫一个冲锋就能——”
“没那么简单。”柳如烟突然按住算盘,珠子声戛然而止,“他们买通了巡城营的张统领。今夜子时,巡城营会以‘查夜’为名封了朱雀街,到时候林府的人要出去报信,得先过他们的刀。”
林风倒抽一口冷气。
巡城营是皇帝亲军,张统领上月还在朝上对他笑,说改革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原来都是装的。
他望着柳如烟眼底的青黑,知道她这情报是熬了多少夜才抠出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张统领的妾室爱听评戏。”柳如烟指尖摩挲着算盘珠,“我让春月楼的清倌儿陪她听了三晚《狸猫换太子》,她喝多了说漏了嘴——张统领收了孙阁老的田契,二十顷良田,够他在老家盖三进的院子。”
庭院里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灯笼晃得更急。
苏婉儿猛地拔了雁翎刀,刀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我这就去巡城营,把张统领的狗头砍下来——”
“不可。”林风按住她的手腕,“砍了张统领,他们只会更快动手。我们需要时间让楚瑶在宫里稳住太后,让河工的证词送进大理寺,让盐商的账本……”他突然顿住,望向紧闭的府门,“楚瑶呢?她今日不是该去慈宁宫给太后奉茶?”
“公主申时末回的宫。”老周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半盏灯笼,“走的时候说,太后爱吃的枣泥酥她让御膳房多做了两盒,还说……”他挠了挠头,“还说林大人要是今晚想她,明早辰时三刻去御花园的梅树底下,她给留了蜜饯。”
林风心里一暖。
楚瑶总说自己病歪歪的,可这半年来,她借着探病的由头串了十二位老臣的内宅,替他在后宫挡了七次弹劾的折子。
他望着老周手里的灯笼,灯纸上还沾着点蜜饯的糖渍——定是楚瑶走时塞给他的。
“大人。”柳如烟突然把密报收进袖中,“我再去西市转一圈,看看那些刀客的落脚处。”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苏将军,麻烦把你那坛酒分我半碗,夜里凉,喝两口暖身子。”
苏婉儿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抄起酒坛倒了半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喝完赶紧回来,明日还要审盐商的账房先生——那老东西的嘴比蛤蜊还紧。”
柳如烟接过酒碗,仰头饮尽,嘴角沾着酒渍笑:“他若再紧,我便把他儿子在赌场欠的三百两债单拍他脸上——上个月我让春月楼的人记的,分文没差。”
她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脚步声渐远,只剩算盘珠碰撞的轻响,像极了雨打青瓦。
苏婉儿望着她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林风:“你说,咱们真能赢?”
林风没说话,伸手接住一盏被风吹落的灯笼。
灯芯还燃着,暖黄的光照着他掌纹里的茧子——那是抄书时磨的,是握笔时磨的,是后来握刀时磨的。
他望着灯笼里的光,想起幼年在书肆,冷夜里冻得握不住笔,总盼着有盏灯能照过来。
如今这灯,是苏婉儿的刀,是柳如烟的算盘,是楚瑶的笑。
“能赢。”他把灯笼挂回廊下,火光映得眼睛发亮,“因为我们不是在掀盖子,是在给乾元重新搭梁。”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这一回,敲的是二更。
老周提着灯笼过来,灯笼纸上的糖渍在火光里泛着蜜色:“大人,宫里头的小顺子来了,说公主让他传句话。”
林风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着老周身后那道缩在阴影里的小太监,突然想起楚瑶今日走时,发间那支珠钗——是太后赏的南海明珠,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什么话?”他声音发紧。
小顺子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张纸条,借着灯笼光展开,上面是楚瑶的小楷,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急着写的:“太后说,明日早朝要见林大人。”
林风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背的湿痕——定是楚瑶掉的泪。
他望着纸条上的字,突然笑了。
太后最厌朝政,可如今愿意见他,说明楚瑶这半年的茶没白奉,枣泥酥没白送。
“回公主。”他对小顺子道,“我明日辰时三刻,准去御花园的梅树底下。”
小顺子躬身退下,脚步声消失在府门外。
苏婉儿凑过来看纸条,嘴角也弯了:“这丫头,倒会挑时候。”她捡起地上的酒坛,又灌了一口,“明日早朝,我陪你去。”
林风摇头:“你去校场点兵,玄甲卫得提前布在朱雀街——张统领不是想封街么?我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苏婉儿刚要反驳,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府门前,正见柳如烟的丫鬟小桃从马上滚下来,怀里还抱着个油布包。
“柳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大人!”小桃抹了把脸上的汗,“西市的刀客今夜子时要动手,他们……他们买了火药!”
林风的瞳孔骤缩。
他撕开油布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布片,还沾着硫磺的气味——这是火药包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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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将军!”他转身大喊,“带玄甲卫去西市!把刀客的窝点围了!”
苏婉儿抓起雁翎刀就往外冲,刀鞘在门框上撞出一声闷响。
她翻身上马时,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燃烧的旗。
林风攥着那半块布片,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
他望着苏婉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又转头看向宫城方向——那里的宫灯亮得像星河,楚瑶该还在慈宁宫,替他说着那些软和话,笑着递上枣泥酥。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回,敲的是二更过半。
林风摸出怀里的纸条,楚瑶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他突然想起她今日捡枇杷时,发间珠钗投在地上的影子,细碎得像星子。
“等明日。”他对着夜空轻声说,“等明日,我们便掀了这盖子。”
夜风卷着远处的马蹄声扑来,林府的灯笼晃得更急,却始终没灭。
小顺子走后不过半刻,院外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婉儿去西市围堵刀客的玄甲卫最先返了回来,为首的小旗官翻身下马时,甲叶撞出清脆的响:“林大人,苏将军让属下来报——西市的刀客窝点已围死,火药全堆在柴房里,咱们冲进去时引信刚点着,差半柱香就要炸了!”
林风攥着那半块焦布的手松了松,额角的冷汗这才顺着下颌淌进衣领。
他接过小旗官递来的半枚铜哨——是苏婉儿随身的令物,铜面上还沾着血渍:“苏将军呢?”
“将军带二十骑追周远的盐船去了!”小旗官抹了把脸上的尘,“那船原本要往通州港,听说咱们封了西市,改道去了芦苇荡!将军说,等截下官银就回来——”
“好。”林风将铜哨收进袖中,指腹摩挲着哨身上的刻痕,那是苏婉儿去年在演武场劈刀时崩的。
他转头看向廊下,柳如烟不知何时已站在灯笼光影里,算盘珠子在掌心转得飞快:“周远的盐船改道,说明他们急了。”她算盘一合,“急了就会漏破绽——楚瑶那边该有消息了。”
话音未落,老周又提着灯笼从角门过来,灯笼下跟着个穿青布短打的婆子,鬓边插着朵蔫了的珠花。
柳如烟眼尖,先认出是春月楼的杂役:“李妈?”
李妈见了林风,扑通跪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林大人,公主让我带话——她今日在慈宁宫陪太后用晚膳,太后说要‘见见为百姓熬白了头的林大人’,其实是孙阁老的夫人也在。”她抖着手拆开油纸,里面是半块枣泥酥,酥皮上沾着点胭脂印,“公主趁奉茶时,把孙夫人跟周远密会的茶盏收了,这上面有孙夫人的指甲印,能做证!”
林风捏起那半块酥饼,指腹触到酥皮上浅浅的月牙痕——是楚瑶惯用的螺子黛染的甲色。
他突然想起今早楚瑶来林府时,指尖沾着蜜饯的糖霜,偏要替他研墨,结果把奏折染得甜丝丝的。
原来那不是胡闹,是在试他案头的墨色,好仿孙夫人的笔迹?
“还有。”李妈又从袖中摸出张折成小蝴蝶的纸,“公主说,她已说动大理寺陈少卿、左谏议大夫张公,还有……”她压低声音,“还有前太子的旧部,当年被王雄打压的那拨人。他们要证据——盐引的假账、巡城营的田契、周远运官银的船票。”
柳如烟立刻从袖中抖出三卷密报拍在石桌上:“盐引假账在城南当铺的暗格里,我让春月楼的清倌儿用珠钗换了钥匙;巡城营的田契在张统领老家祠堂的香炉底下,我派了两个伙计扮成货郎去挖;至于周远的船票……”她看向林风手里的焦布,“苏将军截下的盐船里该有。”
林风望着石桌上叠成小山的密报,突然笑出声来。
这笑声惊得李妈直往柳如烟身后缩,倒是老周摸出块糖塞给她:“别怕,大人这是高兴呢。”
“去把厨房的腌酱牛肉端来。”林风拍了拍老周的肩,又转向柳如烟,“再让小桃温两坛酒——今夜,咱们不查账,不看密报。”他望着院门口,仿佛能透过朱漆门看见苏婉儿跨在马上的身影,“等苏将军回来,咱们吃顿热乎的。”
戌时三刻,苏婉儿的马蹄声撞破夜色时,院里的石桌上已摆满了酱牛肉、糖蒸酥酪,还有老周偷偷煨的栗子鸡。
她卸了甲,只穿件月白中衣,发梢还滴着芦苇荡的水,手里提着个桐木箱子:“官银的账册全在里头!周远跳船跑了,不过我砍了他半只耳朵——”她把箱子往桌上一墩,“够大理寺审三天三夜。”
柳如烟立刻扑过去翻账册,算盘珠子劈啪响得像急雨:“二十箱官银,每箱盖着户部的大印——好个监守自盗!”她抬头时,眼尾沾着点墨渍,“孙阁老的表侄女上个月嫁的那户,聘礼单上的珊瑚树,跟这账册里划给周远的那笔数目分毫不差!”
苏婉儿抄起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账册上:“管他什么珊瑚树,明早我提这箱子上早朝,看那些老匹夫的脸能绿成什么样!”
“慢着。”林风夹了块栗子鸡放进苏婉儿碗里,“明早你先去校场,玄甲卫得把住朱雀街两头——张统领的巡城营不是要封街么?咱们就让他们替咱们‘守’着那些来闹事的家丁。”他转向柳如烟,“你带春月楼的人去城南当铺,拿到盐引假账后直接送大理寺。”最后他望向虚空,仿佛能看见宫城角楼上的灯笼,“楚瑶那边,我明早辰时三刻去御花园——她留的蜜饯该还在梅树底下。”
众人都静了。
柳如烟的算盘停在半空,苏婉儿的酒碗举在唇边,连老周拨弄炭盆的手都顿住了。
夜风卷着栗子香钻进衣领,吹得石桌上的账册哗哗翻页,倒像是有人在替他们念诵明日的胜负。
“说点别的吧。”苏婉儿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去年今日,咱们还在边陲小镇的破庙里躲雨。那会儿你(指林风)抱着本破书冻得直哆嗦,我(指自己)蹲在灶前烤刀,柳姑娘(指柳如烟)裹着件破斗篷缩在梁上——谁能想到今儿能坐这儿吃栗子鸡?”
柳如烟用算盘珠戳她手背:“我那是蹲梁上听墙角!要不是我听见恶霸说要抢粮,你们俩早被人堵在破庙里了。”
“还有楚瑶。”林风拈起块枣泥酥,酥皮簌簌落在他掌心里,“她第一次来林府时,连门槛都不敢跨,说自己是‘没用的傀儡公主’。可你们看——”他举起那块带胭脂印的酥饼,“她能在太后的茶盏里藏证据,能在孙夫人的裙角下听密语。”
老周突然抹了把眼睛:“那年大人被贬边陲,小的跟着挑书箱,半道上遇了劫。要不是苏将军的刀、柳姑娘的算盘、公主的蜜饯……”他吸了吸鼻子,“哪有今儿这满桌的热菜?”
院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时,酒坛空了,账册理齐了,连栗子鸡的骨头都堆成了小山。
柳如烟歪在廊柱上打盹,算盘还攥在手里;苏婉儿脱了靴子,把脚伸到炭盆边,雁翎刀横在膝头;老周抱着酒坛蜷在门槛上,鼾声混着炭盆的噼啪响。
林风独自走到院中央。
头顶的星子比夜里更亮了,文曲星依旧刺得人眼疼,可这回他没躲。
他望着东墙根那株老梅树——楚瑶说明早要在御花园的梅树底下留蜜饯,不知是不是学了这株的模样?
远处传来巡城营的梆子声,比往日响了些。
林风摸了摸袖中楚瑶的纸条,又碰了碰苏婉儿的铜哨,最后握住柳如烟落在桌上的算盘。
这些物件在他掌心里发烫,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夜更深了。
林风仰头望着满天星子,突然想起幼年在书肆抄书时,总盼着有盏灯能照过来。
如今他有了苏婉儿的刀作剑,柳如烟的算盘作秤,楚瑶的蜜饯作糖——这些光凑在一起,足够照亮乾元的长夜。
他转身回屋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廊下的灯笼晃了晃。
那光晃过众人的脸,苏婉儿皱了皱眉翻个身,柳如烟的算盘珠子轻轻响了两声,老周吧唧着嘴,仿佛梦到了糖蒸酥酪。
明天。
林风望着窗纸上摇晃的树影,在心里说。
明天,我们就掀了这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