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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行述》的传言,愈演愈烈,最近传得有点凶!
一向消息灵通的八皇子,当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儿。
他一听到这个风声,第一时间就把任伯安叫到了自己在刑部的值房。
实际上,任伯安比他还要更早...
夜色如墨,东宫深处却灯火未熄。沈昭独坐书房,案前烛火摇曳,映得他眉宇间冷峻如刀削。窗外偶有风过,吹动檐角铜铃轻响,似是低语,又似警钟。他手中握着一封密报,字迹潦草,出自江南暗桩之手:“裴家余党已潜入苏州,勾结漕帮旧部,欲借春汛之际截断南粮北运。”
他将信纸置于烛焰之上,看其缓缓化为灰烬。裴家虽倒,然其盘踞盐铁漕运数十年,根系深入民间,一朝覆灭,反噬更烈。而今朝局初定,百废待兴,若南粮中断,京师百万军民立陷饥馑,政潮必将再起。
“殿下。”赵恒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刑部尚书周廷章方才暴毙狱中。”
沈昭眸光微闪,不动声色:“死因?”
“据验尸官所报,七窍流血,口吐黑沫,似中剧毒。牢中守卫皆称夜间无人进出,饮食亦经三重查验,无异常。”
“无人进出?”沈昭冷笑,“那毒便是从天而降了?周廷章掌握沈渊谋逆诸证,更是裴家账册的唯一解读之人,此刻身死,岂是巧合?”
赵恒低声道:“有人在灭口。且手段如此隐秘,必是宫中内应所为。”
沈昭缓缓起身,踱至窗前。月光洒落庭院,新栽梅树影影绰绰,宛如执剑之人静立不语。他忽而道:“你可记得母妃被害那夜,也是这般无风无月?”
赵恒心头一颤,未敢接言。
“我查过当年冷宫守卫轮值名册。”沈昭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钉,“当夜本该值守的两名宦官,临时被调往御膳房‘协助清点贡品’。而签发调令的,正是如今尚在宫中任职的内侍监总管??高德全。”
“高德全?”赵恒瞳孔骤缩,“他是父皇身边老人,二十年来未曾出错,怎会……”
“正因从未出错,才最可疑。”沈昭转身,目光如炬,“一人可藏拙一时,岂能隐忍二十载?除非他本就是棋子,早已归属另一主君。”
赵恒默然良久,终问:“您打算如何处置?”
“不动。”沈昭淡淡道,“让他继续留在陛下身边。真正的猎人,从不惊动林中之狐,只等它自行暴露巢穴。”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韩烈再度现身,铠甲未卸,额角带汗。
“殿下,不好了!江南八百里加急:无锡大营昨夜突发兵变,守将张?率三千士卒哗变,占据城防,斩杀监军,并打出‘为降将洗冤’旗号。更糟的是……”他顿了顿,“他们已控制太湖水道,封锁所有船只出入。”
沈昭眼神一凛:“无锡降将家属灭门案,我才下令重审,那边便立刻起兵?timing太巧了。”
“属下怀疑,有人早已策动多年。”韩烈沉声道,“张?原是沈渊旧部,后因战功升迁,表面归顺朝廷,实则一直暗通消息。此次借您翻案之机发难,显然是要搅乱朝局,逼您退位。”
赵恒急道:“若无锡失守,江南震动,京畿与南方联系即被切断。届时粮道不通,军心动摇,只怕未等您稳固东宫,天下便已分崩离析!”
沈昭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无波澜。
“传令下去:第一,命兵部火速调集神机营两哨精锐,由秦越统领,即刻南下;第二,派密使联络江浙巡抚林敬之,令其封锁长江沿岸各渡口,严禁任何军报外泄;第三,召见大理寺少卿苏文远??此人乃无锡人氏,家族曾受降将恩惠,最了解此案内幕。”
韩烈领命欲走,又被叫住。
“还有一事。”沈昭从案底取出一枚玉佩,“这是母妃遗物,当年她托付给一位故交之女,名为柳芸。据查,此人现居无锡城郊,以织布为生。你派人暗中护她周全,不得让她落入叛军之手。”
赵恒愕然:“您早知她存在?”
“母妃日记中提过三次‘芸儿可信’,却未言其身份。”沈昭摩挲玉佩,声音低沉,“直到前日整理旧物,才发现夹层中有半幅地图,标注一处隐秘码头,旁注四字:‘血债血偿’。我想,那不只是对凶手的控诉,更是留给我的线索。”
韩烈重重点头,疾步离去。
赵恒望着他的背影,忽而轻叹:“殿下,您越来越像先太子了。”
沈昭闻言一怔。
先太子,他的兄长沈昱(与十一皇子同名不同人),曾是父皇最寄厚望的储君,仁厚宽和,礼贤下士,却在永昌八年冬猝然病逝,年仅二十六。官方记载为风寒入肺,然宫中传言,实为中毒。
“你说他像我兄长?”沈昭低声问。
“不止是治国之志。”赵恒望着他,“是那种……明知前路险恶,仍执意前行的孤勇。”
沈昭沉默良久,终是摇头:“我不如他。他心中有光,而我……只有利刃。”
***
三日后,大理寺少卿苏文远离京南下。临行前,沈昭亲自送至城门外。
“此去凶险万分。”沈昭递上一卷密函,“若遇危局,可亮此信,扬州都督府自会出兵相援。”
苏文远接过,躬身道:“殿下放心。无锡百姓苦冤案十年,今日终见天日,哪怕赴死,我也要将真相带回。”
马车远去,尘烟渐散。赵恒站在沈昭身旁,低声道:“您真信他能活着回来?”
“不信。”沈昭收回目光,“但我必须有人去信。”
果然,七日后,噩耗传来:苏文远一行在常州境内遭伏击,随行护卫尽数战死,其本人被擒,押往无锡。次日,叛军将他绑于城楼,当众焚杀,扬言“太子党羽,皆如此下场”。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震惊。
沈昭立于乾清宫外,听罢奏报,面无表情。良久,他只说了一句:“厚葬,追赠礼部侍郎,荫其子入国子监。”
当晚,他召集群臣议事。
“张?叛乱,非一时冲动。”沈昭立于殿首,声如寒冰,“据查,其麾下士卒多为当年降将旧部,家眷皆死于灭门之夜。而主导清洗者,正是时任江南提督的裴文远。”
群臣哗然。
“如今裴家虽灭,但血仇未解。”沈昭环视众人,“若朝廷不予公正,人心必失。我决定亲赴江南,彻查此案!”
“万万不可!”太傅李崇安当即跪地劝阻,“殿下贵为储君,岂能涉险远行?一旦有失,国本动摇!”
“正因为我是储君,才必须去。”沈昭语气坚定,“百姓不信律法,只信亲眼所见。若我不去,谁来告诉他们,这天下还有公道?”
皇帝在帘后听闻,久久未语。直至深夜,方才召见沈昭。
“你可知朕为何迟迟不肯立你为太子?”皇帝靠在软榻上,面容苍老,“不是不信你,而是怕你太像你母妃??太过执着于正义,而忘了权力的本质是平衡。”
沈昭跪地:“儿臣明白。但若连正义都保不住,平衡不过是苟延残喘。”
皇帝长叹:“去吧。朕准你持节南巡,赐你便宜行事之权。但记住,莫让仇恨吞噬理智,也莫让仁慈误了决断。”
***
半月后,太子仪仗启程南下。
沈昭未乘銮驾,仅着青袍素服,随行不过三百精锐,皆为靖安军死士。沿途州县不敢怠慢,纷纷设宴接风,却被一一婉拒。
“此行非为享乐。”他对地方官道,“只为还债。”
抵达无锡当日,天降细雨。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张?立于城楼,披甲执刀,高声喝问:“太子亲至,可是来收尸的?”
沈昭缓步上前,雨水打湿衣襟,却不避不让。
“我不是来收尸的。”他仰头道,“我是来埋骨的??为那些不该死的人,也为你们这些还不想死的人。”
张?大笑:“虚伪!朝廷杀了我们家人,如今假惺惺来谈公道?”
“我承认,当年灭门令出自朝廷。”沈昭声音清晰可闻,“但下令者,是裴文远,而非天子。他谎报军情,称降将欲联倭寇反叛,故请旨屠戮全家以儆效尤。父皇病重,未能详察,遂酿惨剧。”
城上士卒骚动。
“如今裴家已诛,账册俱在。”沈昭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当年伪造的‘密报’原件,上有裴文远亲笔签名与兵部印信。若你们不信,可当场比对。”
一名老兵颤抖着接过文书,对照良久,忽然跪地痛哭:“我们……我们被人骗了……”
张?怒吼:“休要听他蛊惑!太子一来,我们便是叛贼,不死何为!”
“你们不是叛贼。”沈昭朗声道,“是受害者。而我现在给你们三个选择:一,放下兵器,随我回京,由三司会审,还你们清白;二,解散归乡,朝廷发放安家银五十两,永不追究;三,继续抵抗??那我只能以太子令,调集十万大军,平叛剿逆!”
雨越下越大。
忽然,一名士卒扔下长矛,跪地叩首:“我愿归降!”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之间,城墙上下,跪倒一片。
张?孤身立于高台,环顾四周,眼中尽是绝望。
沈昭抬手,命人上前将其缚住,却不加辱骂。
“你恨的不是我。”他轻声道,“你恨的是这个不公的世道。可若人人都以暴制暴,那这世道,永远不会有公道。”
当夜,沈昭下令开仓放粮,安置流民,并召集幸存家属,逐一登记冤情。他在灵堂前焚香祭拜,亲自读诵悼文,泪洒当场。
百姓见之,无不泣下。
三日后,他携证据返京,同时奏请废除“连坐法”,并提议设立“昭雪司”,专责平反冤狱。
皇帝览奏,沉默良久,终批八字:“允其所请,天下共鉴。”
***
回京那日,阳光破云而出。
沈昭步入东宫,庭院中梅树已抽出嫩芽。他坐在案前,翻开“昭狱”卷宗,提笔写下新令:
“即日起,彻查江南盐税亏空案,凡涉贪腐者,无论官阶,一律革职下狱。首犯裴文远虽死,然其族中子弟仍有十余人在任,悉数罢免。”
笔锋一顿,他又添一句:
“另,追查当年冷宫毒杀案,重启‘幽兰案’,限三月内结案,违者同罪。”
合上卷宗,他望向天空。
他知道,这场博弈远未结束。裴家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影子;宫中内鬼,仍未浮出水面;兄弟之中,觊觎储位者大有人在。
但他已不再犹豫。
因为这一次,他不再是逃命的孤狼,而是执棋的君王。
九龙夺嫡,血雨腥风终落幕;
一人登顶,乾坤重整始启程。
风仍在吹,浪仍在涌。
而他,已准备好迎接下一个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