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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只有一个护卫,他指着大堂喝道:
“进去!”
护卫左手拿着圆盾,右手扶着腰刀,虽然声音并不严厉,但是依然有一股凛然的杀意,让灾民胆战心惊。
灾民放慢了脚步,看着大堂,心生畏惧。
突然,他们全都抽了抽鼻子,四处乱看。
面饼的味道?!
他们齐刷刷看向大堂,味道是从那里来的!
不用催促,都立刻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等他们全都进了屋子,屋门也随之关闭。
阳光透过窗纸,透过暗淡的黄色光柱,
屋里的光线刹那变得暗淡。
灾民一眼看到,靠近北墙的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摞面饼。
灾民来不及看其他,咽着口水,抬脚就要冲过去,
桌子前的护卫立刻拔出腰刀,指着他们,大声呵斥道:
“站住!”
雪亮的腰刀,闪着刺眼的寒光,
还有护卫凛然的杀意,灾民们瞬间清醒过来,站住了。
刀尖最后点在了徐二沟的胸前,他急忙又向后退,撞在了后面灾民的身上。
灾民的身后,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他们急忙回头,身后有十名护卫,左手圆盾,右手腰刀,
声音正是他们用腰刀叩击盾牌发出的,护卫们齐步上前,将他们围找起来。
灾民吓得战战兢兢,
面饼也不香了!
莫非,这是一个陷阱?
徐二沟突然想起教主说的故事,
官府为了减少粮食消耗、避免民乱,会偷偷杀掉灾民青壮,这叫减丁存粮。
只是身边的青壮都活着,他以为减的是其他村子的。
没想到,今天是要轮到自己头上了。
徐二沟两股战战,心中狂念“弥勒佛保佑!”
桌前的护卫大声道:
“殿下要招巡逻队员。”
“但是殿下也知道,你们中间有信白莲教的。”
“这些教徒,都是朝廷的要犯!”
“你们要想加入巡逻队,必须将白莲教的指出来!”
灾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原来是抓教匪呢。
他们偷偷看了看几个教徒。
徐二沟忍不住打了寒颤,他已经察觉到,有人看了看他。
怪不得一早起来眼皮直跳,这就是个坑啊!
灾民全都缩着脖子,低着头,没人说话。
他们害怕白莲教的报复。
桌前的护卫拿起一张面饼,对着他们晃了晃。
香味随风扇了过来,
灾民忍不住抬起头,
是宽一尺、厚过一指的锅盖面饼。
他们狂咽口水,眼睛死死地盯着面饼,
这一张就足够一家人吃一天了。
不对!
那样太不会过日子了!
节省一点儿,能吃三、五天!
护卫缓缓道:
“指认白莲教徒的,奖励一个面饼!”
灾民们激动了,
这个面饼太容易得到了,谁不知道身边的教徒啊,
他们可从来不避人的,甚至引以为荣呢。
徐二沟吓得快昏死过去了,
今天要散板了!
没有人能忍受如此大的面饼的诱惑。
他在强装镇定,但是苍白的脸,满头的细汗,都已经出卖了他。
他的另外三个同伴也是战战兢兢,满脸绝望。
护卫又加了分量:
“指认不出来白莲教徒,那你们全部都回去,继续饿着吧!”
“你们没资格吃面饼!”
“更没资格进巡逻队吃加餐。
砰!
他将面饼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没有灾民能抵挡食物的诱惑,
他们不再犹豫,立刻指向徐二沟他们几个,
“他是教匪!他叫徐二沟!”
“他也是!”
“兵爷,这个也是!”
转眼间,四个白莲教徒就被指认了出来。
有人转身想跑,结果被一脚踹倒在地,锋利的腰刀架在了脖子上。
四个白莲教徒全被捆了起来。
桌前的护卫大声道:
“大家排好队,来领饼子。”
“这个红袖标,套在左胳膊上。”
“对!恭喜你!你被录进巡逻队了!”
四十六个灾民欣喜若狂,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他们双手捧着面饼,嗅着诱人的香味,没人舍得吃一口。
一家人都等着呢。
有的人已经激动地呜咽起来。
这不是简单的一张饼,这是一家人的命!
至于捆在一旁的徐二沟他们,谁还在乎?
一群朝廷逆匪!
呸!
有护卫上前引他们出去,院门再次大敞。
他们走出院子,新的小队已经在等候。
灾民刚开口打招呼,就被护卫厉声呵斥,
“闭嘴!”
“快滚!”
护卫唯恐他们在门口走漏了风声,传扬出去就坏了大事。
蓝九和得到消息,迅速赶了过来,
“传令下去!招录的灾民走远了,备选的灾民才能靠近。绝不许他们再碰面!”
看着录用的灾民走开了,护卫才对备选的灾民说道:
“看到了没有,刚才过去的都是被录用的!”
灾民唯一看到的,就是人手一张面饼子,早已经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原来加入巡逻队就发饼!
那么大的饼子!
他们纷纷挺起瘦骨嶙峋的胸膛,不用督促,就昂首走进院子,再走进堂屋,
每个人都尽可能表现的勇武一点,渴望获得长官的青睐。
院门、屋门在他们身后依次关闭。
新一轮的检举开始了。
在村子里,这样的场景在六座宅子里同时进行着。
筛选出来的灾民,没有当场解散。
而是将他们带回江堤,
远离粥棚、灾民一段距离后,让他们蹲下等候命令,避免走漏风声。
他们都很听话,
宝贝一般抱着面饼,老老实实地蹲下。
唯恐表现不好,被踢了出去。
灾民们远远地看到,他们戴着红袖标,抱着大块面饼,喜气洋洋,就知道这是成功加入的。
他们的亲人向他们呼喊,招手,
有人忍不住,炫耀地晃了晃手中硕大的面饼。
看守的护卫故意视而不见,这也是殿下的意思,用食物来诱惑灾民。
灾民沸腾了!
大面饼子!
锅盖大的面饼子!
没人能看清,他们中竟然少了四个人。
灾民在意的只有那张饼子。
徐二沟几个教徒的家人也在,但是太远了,他们看不清哪个是他们家的。
老人、妇女、孩子纷纷给排队的亲人打气,
“好好的,拿张饼回来!”
“可要听话!不能犟!”
“孩他爹,你告诉长官,你会拉弓的!”
“长官要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可别胡来!”
“爹,有大饼子吃啊!”
灾民已经自发开始维持秩序,捣乱的、乱叫的,插队的,都被灾民千夫所指,喝骂一顿是轻的,敢犟嘴的都是众人的一顿拳打脚踢。
邓辉他们轻松多了,只需要挑选青壮就够了。
殿下给的标准是,差不离就给过。
衙役们心情好,也想让灾民吃的好一点,执行的标准就更松了。
有的还没车轮子高,口口声声祖传的矮个子,给过了;
有的胡子都灰白了,自称长相显老,其实才十八,也给放过去了。
排队的灾民也都握握拳头,挺挺胸膛,准备好好表现,也给家人挣一张大面饼回来。
白莲教徒也很期盼,如果能混进巡逻队,不仅教主有赏赐,以后每天还能多吃一顿饭,晚上巡逻还能有一张面饼,这事太美了!
每个人都满怀憧憬,安静地排队,等候挑选。
江堤忙而不乱,有秩序地进行着。
江边。
靠近江边的一个窝棚,看似独立,其实又被其他窝棚层层环绕。
这是白莲教的总坛。
方天林坐在上首,
一个当家的回来禀报:
“禀教主,录用的标准很松,老老少少都能混进去。录用就给一张锅盖大小的面饼子。”
其他三个当家的都吃了一惊,
“嚯!皇孙子阔气啊!”
“还给一张大饼子?咱都心动了呢!”
“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傻孩子!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方天林轻蔑地笑了,
“以工代赈,原来就是这个花活!还以为弄个作坊呢。
“朱允?这么折腾,朝廷的钱粮肯定不够。”
“不过蓝玉、常升都有钱啊,养两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一个当家的惊叹道:
“这么多人,要养一个冬天,粮食消耗不老少啊!”
“淮西那帮子武夫,为了争储,这次要下了血本了。”
方天林笑道:
“朱重八有钱呐!”
“别忘了,昨天他的一个孙子可是捐了一万两银子。”
众人哈哈大笑。
谁都知道,那是小吏耍了皇孙。
众人幸灾乐祸,大笑老朱家的傻小子!
窝棚里回荡着快活的空气。
方天林坐直了身子,
“傻孙子好啊!”
“咱就盼望多几个这样的傻孙子!”
“咱琢磨着,单是养个巡逻队,太不多看了,淮西勋贵的作坊,还得招一批人。”
“让大家都上点心,能混进京城就好了。”
四个当家的齐齐拱手:
“谨遵教主法旨!”
方天林靠在软垫上,得意地说道:
“有一批人混进京城,就要低调发展。”
“要渗透进高门大户,给咱们提供庇护;也要大力发展贩夫走卒,这些就是战斗的兵卒。
“朱重八倒行逆施,人神共愤!”
“我等积蓄力量,取而代之,各位就是开国功臣!”
最后,他挥臂低喝: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四大当家都热血沸腾,振臂高呼: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等他们喊了几嗓子,方天林摆摆手,吩咐道:
“你们四个人,也去两个试试。要是进去了,咱们就一步一步控制巡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