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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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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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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五章天下(第1/2页)
    “孤是个很少开玩笑的人。”
    顾怀环视着这混合着草原民族与中原汉族建筑风格的大殿,淡淡道:“你可以不用死。”
    “然后成为你用来分裂稳定辽国万里疆域的工具?”辽帝嗤笑道,“你以为,朕会怕死?”
    “陛下你当然不会怕死,怕死的皇帝是不会留在上京死守的,”顾怀摇头,“但形势既然已经成了这样...”
    “正是成了这样,”辽帝放下一直托腮的手,随性慵懒的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严,“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逃也逃不了,死又不合算,既然对以后的天下好奇,那完全可以被你俘虏,被封个你们汉人朝廷里有过的...朕想想,‘安乐公’?想必汉人的史书上还会对朕多加美化,就算生前,轻松写意地活到死总是没什么问题的,草原祸患一日一靖,你就会让朕一直当个让你一统天下的进程至少快上一二十年的招牌。”
    顾怀没有说话,因为硝烟而越发英气的脸庞上,也没有任何笑意,但显然是默认了辽帝说的这番话。
    “可凭什么?”辽帝同样面无表情,“草原的鹰要么折断翅膀坠落山崖,要么在最后一次俯冲时撕开猎物的喉咙,你见过跪着啄食残渣的鹫鸟吗?”
    “但总归还是能谈一谈的,不然孤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你会选择在这最后的时刻见孤一面,”顾怀说,“难道就非得说点场面话?这未免也太矫情了。”
    “你连场面话都不想说,还想劝朕投降?”
    “真要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话,陛下你真想听?”
    大殿里安静下来,只能隐隐听见远处宫城某些角落传来的喊杀声,辽帝又恢复成了单手托腮的模样,思考片刻后点头:“确实不太想听。”
    他摆了摆手,一旁的宦官不知从哪儿摸出个托盘来,上面摆着两个酒杯,辽帝端起一个,朝着顾怀遥遥一举:“那就不说场面话了,喝了这杯酒,朕就愿意谈。”
    顾怀沉默片刻:“想谈,但不敢喝。”
    “朕也喝了。”
    “可陛下你想死,孤还不想死。”
    “之前城外你能来回应朕的邀请,朕还以为你是和朕一样骄傲的人,而骄傲的人不就应该在这时候更骄傲一点么?你是赢家,连和输家喝杯酒的气度都没有?”
    “没气度就没气度吧,这和城外那次会面不一样,孤对身边的人有信心,哪怕那时陛下你想留住孤,也做不到,但现在不同,孤不能出事,起码此时不能出事。”
    辽帝点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起来那杯酒确实没什么问题,大概真的只是想在落幕之前和这个自己生平最大的对手共饮一杯,一起看这偌大帝国的倾覆?
    顾怀看着他表演的独角戏,问道:“既然不愿走,也不愿死,更不愿降,那陛下你在这里等孤做什么?之前城外时陛下你说过失望两个字,但眼下看来,如此优柔寡断,孤才是真的有点失望。”
    “百年的战争都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辽帝放下酒杯,“朕和你眼下都有时间--你说有个未来想让朕亲眼看一看,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先说说吧。”
    顾怀没有回答,殿外忽然传来些声响,准确的说,是九十九级玉阶下的人群似乎发生了些喧闹,顾怀微微皱眉,魏老三立刻转身离开,片刻后回来,轻声说了些什么。
    “看起来辽国的软骨头比预想之中的多很多,”顾怀抬头看向辽帝,“投降的官吏武将已经过百了,他们现在就在殿外,等着旧帝殡天。”
    “或者觐见新帝,”辽帝轻笑一声,“事已至此,朕不会怪他们,你和朕都清楚,辽国草原外的两京四道,至少几十年里你都没办法迁徙汉人填充,杀一部分留一部分是必然的事情,他们尽了本分,另谋出路很正常。”
    “孤不会在这里登基。”
    “可惜,朕原本以为你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踩着破碎的辽国山河,在辽国百年帝座上成为天下的新主,是多棒的一个画面--你居然不想要?”
    顾怀沉默片刻,说道:“看,其实孤一直觉得,陛下你的眼界,是真的很浅。”
    “朕的眼界很浅?”辽帝怔了怔,“你知不知道,在朕登基之前,辽廷大部分人是不主张东征西讨的,他们甚至还想与魏国议和--只要魏国按时朝贡,他们可以容忍南方存在一个孱弱的国度,是朕!是朕登基后才亲手打下半个西域,慑服整个草原,将两京四道死死扎在了魏人的脑袋上,差一点朕就获得了整个天下,朕的眼界还浅?”
    “陛下你问孤以后会怎么治理这个天下,好奇这个魏辽争霸结束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其实从一开始陛下你就错了,‘天下’这两个字,其实并不止魏辽影响力散播到的这些地方。”
    “你是说西域,南洋?”
    “更远一些。”
    “倒是有商队从西域千里迢迢来到上京,说过西域以西还有大片广袤的土地,”辽帝皱眉道,“但那里的人茹毛饮血,有什么可征服的意义?”
    “其实这是难免的事情,一个有为的君主,就必须考虑治下百姓的吃喝,朝堂的平衡,身旁的敌国,考虑太多现实的东西,就很难有精力去想那些远大空的事情,孤觉得陛下你还年轻时,在未登基前,或许也曾好奇过一直往东或者往西走,最后会到达什么地方,但自从你登上这把龙椅,这些想法就从未再出现在你的脑海里过。”
    辽帝顿了顿,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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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每个少年人都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梦,有的想要飞上天空,有的想要深入海底,有的想要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看看世界的尽头在何处,他们有的人尝试了但放弃,有的人失败了却坚持,还有更多的人,芸芸众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最后将所有视线投注在生计、得失等等能握住而不是空想的事情上。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辽帝开口道,“你想说,从一开始,你就不像朕,只想着魏辽的这一亩三分地?你的视线落在更远的地方,往西还是往南?朕知道你在江南做了些什么,也知道你在用柔和的手段鼓励江南的百姓商贾下南洋,搞海运,难道从那时开始,你就在考虑击败辽国之后下一个征服的地方?--说实话,朕有些失望。”
    “孤的确是把目光放在了更远的地方,而且孤也知道陛下你为什么失望,无非是觉得打败了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样一个好高骛远的人而有些烦躁,的确,在现在这个时代,一个国家的实际控制区域只能有那么点,征服更远的地方?或许可以成功,但绝对没有怀柔或者遥控的手段来得收益大,事实上如果不顾一切地远征扩大帝国疆域,最大的可能就是把整个国家拖垮,其实辽国的万里疆域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而这还是因为草原民族的部落聚居以及迁徙性质才导致有了成功的可能,一旦孤在打败辽国后还不知足,那么孤绝对会自食恶果。”
    “那你...”
    “但不征服,不代表不过问,”顾怀说,“这个世界很大,比陛下你想象得要大得多,往北往南往西往东,都会是新的世界,魏辽之间厮杀了百年,以后或许也还会有其他的国家在这片土地厮杀,中原王朝改朝换代,草原民族再度崛起之类的,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想要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全貌?”
    他叹了口气,轻笑着:“所以孤不打算让有些被推迟的事情再被推迟一遍,大海--辽国放弃的这片大海会是孤达成这个目标的最好手段,当然,这或许会需要很多年,而且与此同时孤还要学着治理国家,学着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但花上十年,几十年又何妨?孤绝对不会像陛下你一样只考虑着南侵吞并魏国,北伐的胜利并不只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魏辽之间的争霸算什么?还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河北的造作司已经试做出了新式的机器,只需要烧开水,就能取代人力,它会慢慢改变这个时代!孤建起来的海军和船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下南洋?一条******孤就会满足?错了!孤要让大魏的海军驶遍海上的每一个角落,去那些故事里的天涯海角看一看,告诉那里的人这世上还有个国家叫大魏!”
    “孤还年轻,孤很年轻,所以这些事,孤有很多的时间去做,也一定能做完。”
    看着眼前意气飞扬地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听着那话里透出的让他都感到战栗和兴奋的野望,辽帝沉默许久,才笑道:
    “说得连朕都有些好奇了。”
    他再次喝了一口酒,突然眉头微蹙,顾怀开口:“活下去吧,如果你觉得这个未来还值得看一看,那就替孤减少一些这路上的麻烦。”
    辽帝摇头:“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这些话你没有说早一点。”
    “为什么?”
    “因为这酒里下了牵机,就是在你们中原最有名的那一种,”辽帝平静道,“当然,也不算可惜,因为你没有喝,这就让你说的那个未来有了一丝成功的可能性。”
    顾怀看着那微躬着腰,哪怕听见了辽帝和魏国藩王所有对话,也一动不动捧着托盘的宦官,看着那一杯酒,沉默片刻后笑了一声:
    “这就有点不讲究了。”
    “只要你一死,魏国立刻便要分崩离析,这也算是朕身为辽国的皇帝,能为逃入草原的辽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是你这个人实在是不讲什么体面,也不喜欢搞场面活,不陪朕喝一杯共赴黄泉的酒,而朕要是再多劝一句,你怕是就能直接发现了。”
    “所以我们终究还是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辽帝点头,“不止是这些小节,更大的区别在于你我心中所想...我的确是没有你那样的野望,在我看来,或许南下吞并魏国,就是我一生所能达成的最大功绩,但也许就是因为你和我不一样,所以到最后,赢的才是你。”
    说完这些话,他的脸色依旧很平静,但几道黑线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他艰难地扶着扶手站起身,看向顾怀,轻轻一笑:
    “皇帝有皇帝的宿命和死法,朕的确很好奇,但朕的故事也就只能到这里了,以后这天下,你替朕,多看一看。”
    “再见。”
    顾怀轻轻点头:“再见。”
    辽帝有些蹒跚地走向散朝时走过千百次的珠帘,一旁的宦官亦步亦趋,在辽帝掀起珠帘,身影逐渐消失时,他跪下用辽语悲怆地高喊道:
    “恭送大辽皇帝殡天!”
    钟声响起,环绕大殿,殿外在玉阶下或焦急不安,或心如止水,或满怀警惕等待的人们同时抬头望天,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踏上了那长长的玉阶。
    而与此同时,顾怀也扶剑走到了那代表着辽国皇权的龙椅前,沉默许久之后,他转身,解下佩剑,坐在了那辽帝曾坐过的位置,将龙渊放到一旁,靠在了龙椅的扶手上,等待着辽国降臣的觐见。
    自此天下易主,一统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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