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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锈剑入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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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锈剑入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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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三十四章锈剑入宫城(第1/2页)
    在今天之前,其实没有魏人能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证辽国的崩塌。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史诗感,街道上的厮杀与乱象,国破家亡之时的众生百态,一个已经稳定了近百年虽然有弊病但在之前没有丝毫分崩离析迹象的帝国在终结的那一刻到来前,所爆发出的破坏力实在太惊人了,如果能有一双位于高空的眼睛俯瞰整个上京,那么恐怕连早已看惯了世事的仙人也会因为此时城内上演的种种剧目而心绪起伏。
    相比之下,或许最安静的,就是位于中心的宫城了。
    踏雪的蹄子踩过了铺在宫门下的琉璃砖,一阵风吹过,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纷纷扬扬花叶带到了顾怀面前,不知怎的,顾怀忽然想起汴京的雨。
    那场雨下了整整三日,朝堂上也争论了整整三日,在到底是南迁还是死守的问题上,那么多汉人永远都得不出一个共同的结论,顾怀站在太极殿前的玉阶上,冷眼看着那些各有心思却众口一词忠君爱国的朝堂诸公走上离开宫城的御道,面无表情。
    如今数年过去,那些雨水的腥气似乎又漫上了鼻腔,只是这回,是上京烧焦的尘埃混着飘零的花雨,透出比当年那种记忆深刻的味道更深数倍的血锈味了。
    又一批身影跪在了御道前,有汉人,有辽国二等部族的草原人,甚至也有正统的辽人--江山倾覆的时候有人想要赴死,有人想要苟活,这很正常,顾怀入上京前发布的最后一道军令是让诸将带领军队陆续清扫内城外城,在魏国内部征伐中常说的“不准杀降掳掠平民”之类的话没有说,也没必要说,所以理所当然地,在偌大上京中想要活下去的最稳妥方式,无疑是跪在这位征服了辽国的魏国靖王面前,卑微地祈求一线生机。
    而跟在顾怀亲卫后面,亦步亦趋的那批人似乎可以说明,这是个成功率很高的方法。
    “入列。”顾怀第四次重复这句话,被王旗亲卫看押或者说主动跟上的人群又壮大了几分,文官,武将,禁卫...甚至还有宦官,所有人的步调都出奇地一致,紧随着那匹白马,顾怀走走停停,他们也就走走停停,顾怀驻扎欣赏御道旁的景色,他们也便在这走过许多次的御道上停下来,没敢主动开口,但顾怀目光扫过时,一个个都露出或阿谀或谦卑的笑容来。
    与其说是魏国靖王攻破上京,莅临辽国宫城,倒更像是此地主人带领百官出游。
    远处一些细微的响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亲卫们立刻警戒起来,按道理来说,已经被魏军先锋犁过的这里不可能会出现什么刺客或者禁军,但之前的例子已经一再告诫他们要小心,然而当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那御道尽头的影壁墙时,瞳孔都不由微微一缩。
    没有刺客,反倒是一口水井,一个身着织锦裙裾的宫娥朝着这边望了一眼,那目光里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然后纵身一跃。
    没有人说话,像是一出沉默的哑剧,王五走到井沿,看着幽暗水光里沉浮的发丝,说道:
    “至少七八个。”
    顾怀的目光落向身后那些同样呆滞的辽廷官员、武将,嘴角微沉。
    宫娥殉国,男儿苟活...么?
    绕过影壁,第二重宫门洞开,不知道多少辽国禁军倒伏在白玉阶前,鲜血顺着螭首排水孔汇成细流,看起来这里爆发了宫城里唯一像样的抵抗,然而终究没有敌过魏卒的冲杀,踏雪的马蹄踩过积血,在尸山血海里平静地前行,那些紧紧跟随的辽国文武们脸色苍白,低头不敢认真地看上一眼那些死得其所的人。
    天空里飘着黑灰,浓郁的烟气笼罩了半边天空,宫城里的火似乎越来越大了,从一开始的几个位置扩散蔓延成连绵的大火,顾怀虽然还想再认真看看这和魏国宫城有些相像,但又完全不像的辽国皇宫,但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越过禁军的尸堆,越过撞墙而死的十几个宦官,越过两侧倾颓的宫阙,越过东倒西歪的朱漆门扇和里面烧得半熔的鎏金兽首,终于走完了这条长得邪乎,通往永昌殿的宫道。
    到了尽头。
    九十九级玉阶上,每块汉白玉都雕着仰天嗥月的苍狼,顾怀翻下踏雪,几个亲卫下意识跟上,却被他摆摆手留下,只有王五魏老三一左一右落在他身后,踩着满地飘落的黑灰拾级而上,龙渊剑尖一颤一颤,一主两从,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彷佛走入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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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门是洞开的,里面并不幽深,扶着剑柄的顾怀很轻易就能将视线投射过偌大的宫殿,落到那高高在上的辽帝身上,辽帝单手托腮,着全套衮冕,但看起来却随性到了极致,一个宦官恭敬地站在他身侧,微微弯腰,就像是以往那些年,每一个清晨时的朝会那样。
    看起来他已经等了很久。
    看起来他依然是那个曾经征战草原与西域,亲手缔造了辽国鼎盛国力的草原雄主。
    “你来得太慢,”辽帝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殿,“朕的酒都快凉了。”
    “路上想看一看风景,所以难免走得慢了点,”顾怀一步一步前行,波澜不惊,“横跨万里的帝国从今天开始就要成为过眼云烟,这种风景不是随时能看到的。”
    面对这几乎是揭伤疤的一番话,辽帝居然挑了挑眉,认真问道:“好看吗?”
    “还可以。”
    “可惜,朕也差点看到这种风景,”辽帝说,“如果当初你没有在魏国的京城的话。”
    “事到如今说这种话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知道孤不可能假惺惺地说什么场面话,比如安慰你其实你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把魏国的君臣赶到天涯海角,逼得他们跳海之类的,”顾怀回应道,“孤只会告诉陛下你,输了,就是输了。”
    就此来看城外的那一番对话其实并不是毫无意义,起码能让这两个隔空相望了好几年,在天下这棋盘先后落子的彼此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从本质上来说,两个人真的很像。
    一个曾经把辽国带上前所未有的鼎盛高度,一个把魏国硬生生从可悲的命运中拉出来;一个不惜狠下心在国战前夕为了进行内部的改革对贵族举起屠刀,一个走了这些年竭尽心力想为底层的那些人做点什么;一个能忍受数十年如一日的寂寞批改奏折上朝议事,一个能为了某些奇怪的责任感做那些自己其实并不喜欢也并不愿意做的事,而且还做得不错。
    一个曾经有机会让辽国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大国,一个也成功地让国家的积弱和短促成为了过去,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
    区别只在于,一个抓住了一闪而逝的机会,另一个没有。
    辽帝俯瞰的眼神其实并不带着身份地位上该有的傲慢,也没有失败者再终局之前的落寞与悔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佩剑着甲,站在大殿中央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让朕输得很惨。”他说。
    “惨吗?”顾怀扶着剑柄,“跟那些在边境上死去的几十万士卒与民夫,跟那些为了战争而交出口粮的百姓与农民,至少陛下你享受了几十年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现在还能坐在龙椅上和孤说话...好吧,陛下你确实输得很惨。”
    “从登基的那一天起,朕就一直在想,朕要做一个怎样的皇帝,日后的史书会怎么评价朕,但朕怎么也没想到,朕居然会是一个...亡国之君。”
    “孤听投降的辽臣说,辽廷太子进了草原,大辽的国号想必还能在草原上响很长一段时间,陛下你想做亡国之君,有些奢望了。”
    “那你呢?”辽帝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反而问道,“顾怀,你已经赢了,辽国苟延残喘又如何?天下已经被你握到了手里,你以后又想做怎样的一个皇帝?”
    “孤不是皇帝。”
    “但你终究会是,朕对魏国的情况也很清楚,比如被你带在身边的那个年幼的魏国天子,你和朕都清楚,其实你并没有其他选择。”
    顾怀沉默片刻,食指轻轻敲打着剑柄,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大殿里回荡着,他抬起头,和辽帝对视着:
    “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亲眼看看?”
    这话里透出的意味让事到如今已经很难再对什么事情生起波澜的辽帝都怔了片刻,他看着顾怀黑白分明的眼睛,许久后才失笑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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