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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日里为了保持新生的身份，一直谨言慎行，权当自己是来磨洋工的。
可人在全身心投入到某件事中时难免会忘记需要在意的事，我刚刚的那幅画说是集沈棠的手癖于一体也不为过，旁人兴许认不出来，但李老师绝对会把我们联想到一起。
这事往好处想是被李老师当成天赋卓绝，刚上大一就能拥有多年练习经验的“天才”；往坏处想则是有理说不清，直接被钉在只会模仿抄袭的耻辱柱上……
我略略思索，最终决定两眼一闭，听天由命。
教室里沉迷创作的同学们大都还有下一堂课要赶，我自然也不例外，只在看了眼课表，发现那是节水课后放慢了脚步。
容云衍像个会被固定情节触发的NPC一样，我刚走出教室门转了个弯，他就再次出现了。
很显然，他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人，这让我感到好笑似的问了句：“怎么？你是打算重回校园，回味一下学生时代无忧无虑的生活么？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抓紧时间忙工作。”
我们之所以能暂时回归到正常生活中，完全是因为案件尚未进入审理阶段，等到开庭之后，需要他放下工作，以证人身份奔波的日子还长着呢。
容云衍笑了笑，声线低沉的说：“很高兴能听到你说关心我的话，请放心，我已经提前把工作相关的事安排好了。”
他笑起来颇有点冰雪消融的意味，让人忍不住产生了一个，他从前有这么爱笑么？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既是这样为难自己摆出笑脸，我就算不打算给他多余的希望，也得看在他至少是跟我情同兄妹的份上给他一点面子。
我侧身绕过他说：“我还有课，得尽快赶到下一间教室去，你有急事的话直接发讯息给我就好。”
没有什么沟通上的问题是微信解决不了的。
容云衍向前一步，同我并肩走着说：“我带了点东西给你。”
话音未落，他抬起手来展示了一下拎着的袋子，而我这才注意到他是带东西来的，疑惑的问：“我记得上课前你还两手空空，这是干什么去了？”
这袋子平平无奇，瞧着就像最寻常的不透明超市购物袋，只不过上面没有LOGO罢了。
容云衍仍旧是笑，但却跟我卖了个关子问：“我打算去拜访李老师，所以给他带了份礼物，之前放在车里没来得及拿上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李老师不是有事么？”我登时哑然，心说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恐怕是注定要扑空。
容云衍的笑意直达眼底：“我特意打听过，他是去开了个会，现在差不多也该结束了，直接去他常去的茶楼跟他见面会比在学校里拜访他好得多。”
合着是早有准备，把接下来的事都给安排好了。
我试图稳住动摇的心思：“李老师没教过你，你忽然跑去拜访他，难道不会显得突兀么？还有我，林小月除了上过他的课，跟他毫无交集。”
现实问题就摆在眼前，这是稍不留神就会办砸的事。
容云衍来都来了，自然没有铩羽而归的道理，他循序渐进的又抛出新筹码。
“案子快结了，我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沈棠的恩师，况且此案的受害者里有不少榕江大学的学生，听说等到结案那天会有悼念活动，李老师就是因为这件事去开的会，活动会由他负责。”
榕江大学是H市最知名的高等学府，向来很看重人文关怀，会为身亡的学生举行纪念活动实在是不值得意外。
若真如此，我迟早也是要去单独见李老师的，因为林小月是那场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我明知道容云衍是在不断加码，试图用糖衣炮弹把我砸晕，可转念想到恍惚之际捅出的娄子，仍是难免动摇道：“你先给我看看带了什么，我可不想第一次用新身份上门就把事情办砸了。”
“是西泠印社的徽墨。”容云衍委实是下了血本，这墨是有市无价的珍品，有些上好的徽墨甚至是可以在博物馆里当展品的程度。
我是学油画出身，但不同的艺术之间自有其相通之处，听说他有这样难得的好东西，自然是忍不住想看。
容云衍如今是特别的好说话，只为了避免伤到墨块，小心翼翼的低头打开了袋子。
我晓得这东西金贵，又晓得李老师一定会同样在看到它时感到眼前一亮，故而小心翼翼的拉开了袋子一角。
这块徽墨的包装平平无奇，就只是裹在几层宣纸里而已，但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我自觉是开了眼界，但因为这块徽墨毕竟跟我的专业无关，看过后也就算了，只放轻手上的动作，将袋子恢复了原样。
容云衍始终维持着帮忙提袋子给我看的动作，哪怕我看完了也没有调整姿势。
两只手在袋子合拢的刹那间触碰到了一起。
好热。
容云衍的手宽厚温暖，一年四季都富有热度，如今又正值万物复苏的春季，他这样火力旺盛的人自然会变得体温偏高。
我的手几乎是瞬间就往后缩去，但看在徽墨的份上，还是硬生生的停住了动作。
偶尔的尴尬其实没什么要紧，这块徽墨若是因此受损，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的手退的极慢，确认袋子严丝合缝的拢住才挪开指尖。
与此同时，有强烈的被注释感让我鬼使神差的抬起头，往前方靠近楼梯的必经之路上看了过去。
只见本该回去做自己的事的姚呈明就站在那里，他的目光短暂的在我和容云衍碰在一起的手上停留片刻，脸色瞧着和以往有些不同，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看起来更像一尊雕塑了。
容云衍的客气礼貌被他贯彻在一言一行中：“姚先生，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从昨晚开始，容云衍对姚呈明的称呼就变了，他从前采取的一直是无视对方的策略，能把对方当成空气，就绝不会多递过去任何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