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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允文看着手中札子,眉头紧皱。
李显忠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饮着凉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虞允文方才说道:“金贼来攻我不意外,只不过他们为何要在此时来攻?”
此地乃是虞允文的帅帐,其中只有一将一相两人,乃是私下相会,堪称十分不守政治规矩。
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这二人都是胆大包天,不拘小节之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只不过李显忠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虞允文问了两声之后,他方才放下手中茶盏说道:“虞相公,金贼内部出什么情况,末将不太懂。他们后方又有什么差池,末将也不是十分明了,可如今金贼既然全军来攻,咱们终究只能打
回去罢了。
虞允文点头以对,却放下了手中札子,拿起案几上另外几封文书,细细阅读起来。
这些时日里,魏胜一直在向下蔡传递消息,而在这其中最为重要的,自然就是河南征发签军,即将大乱的情报。
平心而论,哪怕以虞允文的政治智慧,在接到魏胜传来的情报之前,都没搞明白纥石烈良弼的套路。
这不是明摆着要将河南数州搅乱吗?
哪有还没有打出胜负,就先将自己后方搞乱的道理?
但是当虞允文了解了陈州军的情况之后,也就瞬间明了了。
纥石烈良弼不是想将河南搅乱,而是对于金国来说河南已经乱了,河南汉儿军已经有了失控的趋势,纥石烈良弼的目的不管是报复还是压制,总归是以这种手段压了回去。
想到这里,虞允文又是一叹。
河南汉儿军与女真兵马矛盾激化也就是这几日的工夫,宋军根本反应不过来,而河南汉儿军似乎也对宋国失望至极,宁肯去寻剩下宿州的魏胜,也不来到下蔡勾兑,让虞允文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至于斩杀杜有容,虞允文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因为自古以来没有武力支撑的宽恕都是懦弱罢了,所谓恩威并施,只有显出来才好施恩。如果轻易宽恕下蔡守将,那接下来谁还会重视宋军的兵威?
想到此处,虞允文心中又升腾起怒火来。
河南汉儿军与女真人的关系即便是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的,一开始的嫌隙也必然是有的,而淮西大军却被一击而溃,是不是有些太废物了?
邵宏渊该死!
平复了片刻心情后,虞允文缓缓言道:“李太尉,此时有没有办法联络到陈州军?将那石琚拉拢过来?”
李显忠摇头说道:“不成的,陈州军与魏公联络商议归附,乃是刘大郎在大名府大胜之后。
虞相公之前所说的极对,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畏威不怀德,我军没有大胜之前,陈州军是不会与我军有牵扯的。”
李显忠言语中已经隐隐有了将山东与宋国对立起来的意思了,偏偏他还没有觉察到,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
虞允文没有在意,也没有反驳,而是再次叹了一声,仰头看向了营帐顶上:“河北乃是金贼主力所在,刘大郎如何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战胜了?而大宋主力兵马应对的则是西金与东金分兵之后的偏师,如何就这么艰难?”
私室相对,所以李显忠也没有忌讳,却也懒得说人心制度,只是淡淡说道:“因为刘大郎敢临阵,而咱们官家只会待在临安,来到下蔡的只不过是两名权责相似的相公罢了。”
“有刘大郎亲自督战,大青兕、张白鱼、王五等骄兵悍将如何敢不拼命?而若是官家就在这下蔡城中,刘宝、邵宏渊这些人又如何敢一退再退?退了之后也会被当场处置,以儆效尤,又怎么会有如今让这几个废物继续领兵的
局面?”
虞允文摆手说道:“勿要妄言,指斥乘舆可是大罪。”
李显忠抱臂冷笑:“虞相公当日在采石矶,是如何议论太上道君皇帝与渊圣,乃至于如今的太上皇的?现在说末将指斥乘舆,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虞允文依旧不恼,只是定定的看着李显忠:“李太尉,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李显忠击案而起:“末将今日是要向虞相公要个准话,虞相公的承诺如今还算不算数?!”
当日采石、巢县大战中,李显忠之所以以太尉之身,对虞允文一个中书舍人俯首听令,其中自然是有对于储相的尊重,但更重要的则是,虞允文保证以军功在朝中存身立足之后,催动北伐,覆灭金国,让他李显忠堂堂正正回
到关西老家,祭拜父亲李永奇与枉死的百余家人。
如今眼瞅着决战在即,李显忠实在忍耐不了如今宋军的局面,前来索要承诺了。
虞允文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与张相公已经论得清楚,不需要由我来主持大局了呢。”
李显忠同样失笑,随后正色说道:“末将与张相公亲近是为了军略,如今来寻虞相公,同样是为了军略。”
虞允文再次点头。
这话倒是不假,因为之前虞允文与魏胜的思量是一致的,想要趁着秋收之前,立即出兵,让战事告一段落。
然而李显忠却想要求稳,自然就与同样求稳,想让魏胜为宋军火中取栗的张浚混在了一起。
如今金军已经压来,李显忠想要主动作战,也就必须向虞允文靠找了。
这跟政治操守无关,无非是在军事上审时度势罢了。
归根结底在于,张浚军事水平太差。
一个是以富平之战打底,另一个则是巢县之战的帅臣,傻子都知道真正要顶事之时应该选择哪一个。
“之前的承诺自然还是算数的。”虞允文诚恳说道:“但是我还是得听一听你李太尉的说法,总不能如张相公所说的那般,让魏胜充当主力来攻吧?!“
李显忠果断摇头:“自然不成的。恕末将直言,张相公这番心思太明显,又太危险了。若魏公有个三长两短,飞虎子如何能放过我等?到时候哪怕为了彻底掌控山东,使得魏公旧部服膺,也得与咱们做一场!”
这种事情是无法说出口的,因为在明面上,山东与宋国依旧是一体,是紧密连接的。
山东上下皆受宋国官职,无论是军中还是地方,都有宋国派遣来的官员,甚至魏胜都算是楚州地方军将出身。
也因此,没人明说山东与宋国之间的暗流涌动,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也就当个糊涂蛋吧。
李显忠身为高阶武官,又是经历过建炎初年天下大乱的豪杰,自然知道乱世掌握兵权是怎么回事,他更知道,汉军正面合战打垮金军六万多主力代表着什么。
因此,能用政治的手段解决山东问题,就一定要用政治解决,能不动刀兵就一定不要动,否则到时候还指不定谁要吃大亏呢!
李显忠继续说道:“如今我军共有五万四千正军,但有两万多是收找起来的溃兵。除了李横与张振本部,淮东淮西大军皆已经不堪大用。
如果想要战而胜之,则需要虞相公总揽全局,而让末将作实际统帅,如同采石那般行事。”
这是想要全军的指挥权了。
其实在之前李显忠已经提出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兵分三路北伐的计划乃是早就议定好的,以期望能迅速破开局面,所以张浚与虞允文就拒绝了李显忠的提议。
事实上,就算当时有张、虞两位相公的支持,李显忠也不可能拿稳军权。
你是个太尉,我也是个太尉,凭什么你来指挥我?
但是,如今邵宏渊与李横都是败军之将,也都是戴罪之身,就容易拿捏多了。
而且,这事终究隔了一层,是由虞允文作帅臣,到底是让两位太尉心绪平稳一些。
虞允文思量片刻,团头大脸上方才浮现出一丝微笑:“那张相公呢?你是想要兵谏,还是要软禁?”
李显忠却是嗤笑以对:“虞相公难道指望末将这种武人做得天下事吗?那还要你这相公有何用?”
言语十分不客气,而虞允文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拂须点头说道:“本相明白了,你且去准备厮杀,今日本相就敲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