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543.com,更新快,无弹窗!
“女巫......谁又能断定呢。
范宁脑海里又浮现出南希脖颈上奇特的桃红色淤痕,昨日在地牢中,他读到的关押档案,正是写着此人脖颈上有“路西法的鳞片”来定罪的。
至于波格雷是当真这么判断?还是仅仅为了遵照主教对于“埃斯特哈齐家族”的批判,所强加上的一个罪名?谁又能知道呢。
“对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去猜?”范宁望着檐下淅淅沥沥的雨帘,“我是说,你接到了一个对壁画进行修复或调色的活计......为什么会让你想到火刑?”
“你知道,用以点燃火刑柱的,不是普通的‘火”。”文森特拧开水壶仰头灌了一口,将黑面包送下肚。
“我知道,那是‘神的旨意’。”范宁点头。
他诵起《以西结书》中审判罪人的经文:“......你必当柴被火焚烧,你的血必流在国中,你必不再被记念,因为诚如我主所说。”
不是谁都值得让宗教裁判所动用火刑的,去年前年,范宁也去过公开审判的现场,并没有谁被施以火刑。
常规的处刑形式,不算很极端的“酷刑”的话,主要还是以绞索和斩首为主,或是发配到战场最前线充当炮灰。
而火刑这种形式......不仅是对肉体的惩罚与消灭,更意味着灵魂层面的永世审判和彻底净化!
执行刑,并不是把罪犯往十字架上一钉,下面摆上柴火和汽油,就用火把点燃了,实际上......范宁之前就听说过,火刑没有想象中那种“伸手点火”的过程。
而是修士们在繁冗的仪式中垂询神的旨意,如果神认定为不洁,认为其极度有罪的,下方的可燃物就会凭空焚燃!
听着范宁诵读《以西结书》的文森特却嘿嘿笑了两声:
“小抄写长,你是个聪明的家伙,应该分得清‘隐喻‘与‘实然”的区别,就事论事地说,火刑这种事情......你觉得真是‘神的旨意’点燃了那些柴火和乐谱么?”
范宁迟疑,最终摇了摇头。
他想起经上的记载,那时圣子同门徒坐船到了大玛努他的地界,法瑞赛人盘问,求圣子从天上显个神迹给他们看,想要试探?。?却叹息说,“这世代为什么求神迹呢,我实在告诉你们,没有神迹给这世代看。”
神裁定历史的进程,断定尘世的善恶,难道会这么简单直接到每一个人头上,且“事无巨细”么?
况且《加拉太书》上说“神不以外貌取人”,《雅各书》还告诫“你们若按外貌待人,便是犯罪,被律法定为犯法的”。
不过......为什么历来大多数火刑,依然在“神的旨意”下,如期引燃了火刑架呢?
范宁沉吟一番后徐徐开口:“我小时候玩耍时就注意到,用一些特定形状的玻璃去照射干草,它们会被点燃......嗯?穹顶?天窗?采光亭?马赛克?......”
还没等文森特开口,范宁自己好像就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小抄写长,你抓住了本质。”文森特嘿嘿笑道,“我绝非质疑或亵渎全能的天父,裁判所的人通过穹顶和彩窗上的马赛克点燃火刑架,本质仍是汇聚‘日光......太阳是天父在我们眼中的指代形象,他们仍旧是拜请了神的力量,
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问题在于,一定只有他们可以拜请神的力量吗?神说过了拣选他们为自己的代言人吗?他们对善恶的断定一定是神的谕令吗?他们对经义的掌握一定比你更精通、信仰一定比你更坚定?还是他们对艺术的理解比你更深?”
文森特一连五句发问。
尽管这是一段关于“火刑原理”的闲聊,却让范宁陷入了重重思索之中。
它,和近日来一系列困扰自己的事情之间,会有某种联系么?
幕色降临,修道院高耸的轮廓,逐渐在在视野尽头变得清晰。
“我必须去提前调好一部分颜料,把我放到客舍区,小抄写长。”文森特说道。
“摸黑也要调?”
“当然,工期紧张,点蜡烛吧。”
“我去凑凑热闹看一看?”范宁感觉有点困,他打了个呵欠,但心里仍想着壁画、彩窗、日光等一系列关键词。
“这就随便你了,只要你耐得住性子别睡了过去......嗯?”文森特话音刚落,忽然指了指前方大门方向,“小抄写长,话说太早,你今晚恐怕有别的安排啦!”
范宁循着望去,只见一队骑士和几辆马车停在了那里,骑士未携兵刃,但一身铠甲在暮光下仍然熠熠生辉。
而马车上赫然带着一个复杂的类似“星空图案”的家族徽章!
范宁自家的尼西米家族的车队!
为首的骑士长纵马飞奔而来,摘下头盔,跳下马匹,单膝跪地,先是自报名号,然后行了个标准的家族内臣手礼:
“尊敬的范宁抄写长,琼小姐现在要你回去谈话,波格雷院长已经应允了。”
“姐姐找我?现在?”范宁神色有些讶异,他第一次在晚上被家族唤回去。
这位同父异母的长姐,在如今的尼西米家族拥有着绝对的权威,甚至被部分人冠上了未来“默特劳恩的玛蒂尔达”称号,以对应那位名扬海外的传奇意大利女贵族“托斯卡纳的玛蒂尔达”。
范宁觉得这个称号确实有些夸张了,那位玛蒂尔达,实际统治着托斯卡纳地区,甚至可以参与调解教皇与神圣诺曼帝国的矛盾......琼目前的掌权层次倒是没有这么高,但说“趋势”,说是“类似于”,还是说得通的。
这位长姐的母亲早年病故,两百人规模的佣兵契约一直继承在她手上,其父亲五年前征战落得严重伤病后,她又迅速分化控制了家族的三百私军,最后开始以“家族印章守护者”身份代管领地。
这几年,她在家族产业经营上也颇有建树,捐建了整个多达莱佐修道院西翼,主教特许了家族包括“罪人赎买”在内的一系列司法特权………………
“只能明天再见了。”范宁苦笑着转身打招呼,文森特做了个摊手耸肩的动作。
骑士长一路恭敬引路,又替范宁掀开马车帘子,让他独自一人坐了进去。
姐姐在晚上忽然召见我,会是为什么?即将到来的复活节弥撒仪式,家族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或者,难道是昨天我和修士联审团辩经的事情?......范宁内心思索起来。
帘外夜色飞驰,凉风呼啦啦灌入。
本来是应该挺清爽的。
但可能是马蹄的“哒哒”声过于重复单调,或者白天在市井集市上转得有些乏累了,这么长的路程,范宁感觉双眼还是逐渐打架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转,而这时马车恰好减速停下了。
应该是到家族城堡了,范宁扶了扶酸涩的脖子,从车上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