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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政委又说了一遍祁国忠。
姚敬宗这下听清楚了,不是幻听,真是老祁啊。
不禁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个寡妇,她是我亲家。”
“什么?这么巧!”宁政委目瞪口呆,赶紧回来坐下,“快跟我说说,她人品怎么样?“
“人挺好的,守寡后没有再找,一个人拉扯大了孩子。”姚敬宗没发现汤凤园有什么人品问题,打了包票,“多年民警,业务水平可以,人也干练。你弟弟如果真的喜欢,可以努努力。不过......她守了快二十年啦,恐怕不容易点头啊。
“你不反对啊?”宁政委有点意外,听老姚的口吻,倒是支持那女人改嫁的。
姚敬宗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无聊:“我有什么可反对的?我连自己子女的婚事都不掺和。我亲家要是真想改嫁,我也管不着她,她要是不想嫁,我也没有立场劝她。还是你们自己努力吧,毕竟是你弟弟喜欢的人嘛。”
那倒也是。
宁政委又打听了一下两家具体的关系,目瞪口呆:“感情是她儿子看上了你闺女,这才误打误撞把你亲闺女找回来了?”
“可不是。”姚敬宗笑笑,“所以你看,我有什么立场去干涉她的事情吗?没有,我还得谢谢人家。”
“那可真是缘分啊老姚!既然这样,那我一定要帮帮我弟弟了。”宁政委有点兴奋,这么一来,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他跟老姚成亲戚了吗?
嘿嘿嘿,挺好!
赶紧去招待所,看看宁峥嵘走了没有。
到那的时候,宁峥嵘已经拖着行李箱出来了。
宁政委赶紧给他提着,回屋里说。
宁峥嵘有点意外:“哥你不反对了?”
“不反对了!你要是跟那小汤成了一对,不就是老姚美女的公公了?多好。”宁政委笑呵呵的,开心呢,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提亲啊?“
宁峥嵘面无表情地摇头:“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搞定,你不要画蛇添足。”
“哎,你怎么说话呢?”宁政委急眼了。
宁峥嵘却有自己的坚持:“我追个女人,如果还得家里帮忙,那我算什么男人?不用再说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我气的是你把我骗过来相亲,下不为例。”
宁峥嵘说完,提着行李箱离开。
气得宁政委长吁短叹,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算了。
回到嶷城,宁峥嵘去了博物院帮忙修复文物,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懂古董文玩,是个大家。
如今恢复清白了,好几个博物院抢着要他帮忙。
他拒绝了那些大城市的橄榄枝,还是回到了嶷城,守着那个人。
每天早出晚归,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不打扰,也不疏远。
碰上了就打个招呼,碰不上也不会埋怨谁。
这么多年了,他乐在其中,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
这天晚上,他加了会儿班,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也没有声张,就那么静静地跟着。
正走着,身后忽然冒出来一人,是胡同口的李虎,他认得,也从祁长霄口中得知这人为什么住在这里,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就这么静悄悄地跟着。
等到那人掏出工具,撬了宁峥嵘家的铜锁,李虎忍不住了,想喊,叫宁峥嵘一把扯住,躲在了电线杆后面。
李虎明白了,这是想瓮中捉鳖呢,他赶紧扭头出去了,让他家隔壁的何向阳去报警。
等他回来,宁峥嵘不见了。
宁峥嵘家传来叮叮咣咣的打斗声,听着就吓人,不是碗碎了,就是盆儿摔了,那毛贼可能被逼急了,逮着什么扔什么。
李虎赶紧冲上去帮忙,推门的时候才发现门从里头插上了,只得赶紧喊:“哪里来的小毛贼,赶紧束手就擒!你爷爷已经报警了!马上就来抓你!”
那毛贼一看无路可逃,狗急跳墙,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就往宁峥嵘身上捅去。
宁峥嵘虽然躲开了要害,手臂上却挨了一下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上的呢子大衣,他也不怂,反手抓起一个热水壶,对着毛贼的脑袋砸了上去。
外面的李虎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干脆一脚把门踹开,准备冲进去帮忙。
嘭的一声,门板子倒地,掀起的尘埃中,斯文的男人已经制服了毛贼,正站在电灯下,平静地微笑。
殷红的血从他额头上蜿蜒而下,有种无法言说的壮美。
汤凤园带着老胡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惨烈的一幕。
宁峥嵘的额头上、手臂上都有伤,鲜血糊了一脸。
毛贼也没好哪儿去,直接破相了,被热水壶砸得七荤八素,里面还有热水,可想而知有多狼狈。
有那么一瞬间,汤凤园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碍于人多,只能把热泪逼退。
她赶紧冲进去帮忙:“老胡,你带宁教授去医院,我把毛贼押回去。”
老胡也是个妙人,直接跟她调换了任务:“我不,医院的消毒水味太难闻了,你去医院,我押毛贼!”
汤凤园无可奈何,只好亲自把人送去了医院。
去外科缝合了伤口,又给他打了破伤风,挂了一瓶消炎药。
汤凤园看着药水还有不少,起身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姐,别走,我疼。”宁峥嵘的眼镜在打斗中摔坏了,下意识眯着眼,看起来好不可怜。
汤凤园犹豫了片刻,对上他近平哀求的目光,还是留下了。
正琢磨怎么找个借口离开,起码不能让这家伙饿一晚上吧,结果她儿子儿媳来了。
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热乎的饭菜,上面盖了厚实的棉衣。
初春的嶷城还是挺冷的,气温动辄零下,饭菜一路送过来确实要多花心思。
汤凤园赶紧掀开,真是热乎的,有粥有饭,有菜有汤。
不用问,肯定是卫华那小子做的。
还带了个折叠的小桌子,正好摆在病床上。
她把饭菜摆上,一扭头,儿子儿媳走了。
行啊,全世界都在给她制造机会是吧!
她有点无语,起身把筷子递给宁峥嵘。
宁峥嵘抬起刚刚缝合的右臂,沉默,但可怜!
汤凤园想骂毛贼,想什么呢,捅人家手臂!
捅坏了可是人民的损失!这可是艺术家,艺术家!
哎!汤凤园把筷子拿回来,一言不发,喂饭。
宁峥嵘心里美滋滋的,细嚼慢咽,细细品尝。
这不挺好的吗,多来几次,他自己就能把人追到手。
谢谢毛贼,下次可以捅左臂,轮着来。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脸上却平静得很,免得被人看穿他的得意。
喂完饭,汤凤园把碗筷收走,正准备提着篮子回去,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
宁峥嵘想下来上厕所,碰着伤口了。
汤凤园只得把篮子放下,提着点吊瓶,扶着他,往厕所走去。
她不好进去,便拦了一个隔壁病房的男家属,拜托人家帮帮忙。
宁峥嵘出来的时候,汤凤园没走,从患者家属身边把人接过来,送去了病房。
都到这时候了,吊瓶也快挂完了,她就多等一会儿吧。
宁峥嵘坐在病床上,低着头,盯着她的手,不说话。
汤凤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想起他当初说过,她的手指细长,很适合弹钢琴,心中不免一紧。
看什么呀,都半老徐娘了。
宁峥嵘不管这些,由衷地赞美道:“这手弹钢琴肯定好看。”
“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汤凤园不想提这个,反正儿子学了就行,她继续做她的警察。
每天处理一些鸡零狗碎的邻里纠纷就够烦的了,没有心情学这个。
宁峥嵘笑笑:“钢琴还在吗?”
那是他送给祁长霄的十岁生日礼物。
汤凤园别过视线,微微点了点头:“盖起来了,暂时不弹了。”
“以后会好的。”宁峥嵘悄悄看了她一眼,虽是半老徐娘,却依旧美丽动人。
她越是不看他,他越是笃定她心里有他。
只不过碍于世俗的目光,碍于病弱的孩子。
现如今,应该可以轻松一点了吧,他笑着问道:“是不是看了钟医生?“
“是。”汤凤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释然了,是了,省城的专家,怎么总往这边跑。
多半是他托的关系。
心口一阵一阵发紧,就像这乍暖还寒的初春,让人无所适从。
只得抬头看看吊瓶,没了,赶紧出去喊护士。
护士的声音却从厕所传来:“等一会儿,拉肚子。”
汤凤园只得回来,亲自给他拔了。
手法有点生疏,出了点血。
他便一言不发,把手背抬到她眼皮子底下,沉默,但可怜!
汤凤园别过视线,只当没看见。
他的手跟着往右转,好像在控诉她,拔得不够温柔,出血了,管管吧。
你可是最最负责的汤警官。
汤凤园默默叹了口气,掏出裤兜里的卫生纸,给他擦了。
擦完又沁了一个血珠出来,他继续一言不发,把手背给她看。
她能怎么办,撕了一截纸,叠起来,盖在他的手背上,帮他摁着。
只是摁着,他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像早春发芽的杨柳,在春风拂动冰雪消融的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汤凤园不敢看,怕自己溺进去,万劫不复。
不知过了多久,血止住了。
该回去了。
汤凤园起身上篮子,扭头看他眉头紧蹙,一瘸一拐地走着。
总怀疑他是不是腿上也受伤了,赶紧让他躺下,卷起裤腿看了看。
果然有伤,淤青一片,不过是没有破皮流血,所以没能享有额头和手臂的关注度。
汤凤园又检查了另外一条腿,还好,只有右腿有伤。
“你踢哪儿了?”
“桌腿。”
“踢桌腿做什么?”
“踢人的,他躲了。”
“笨死了,不会等我到了再动手吗?”
“那就没人给我喂饭了。”
“......”汤凤园扶他起来,架着他的胳膊,回家。
路上走走停停,宁峥嵘每到一个路灯下面,都要认真看一看她的脸庞。
确实是中年人了,多少有点细纹,不如以前皮肤光滑了,不过没事,多做保养就行。
她不会,他可以教她。
一路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后,是她接受他爱意后的以后。
到了胡同口,宁峥嵘再次停下,这条路走了无数遍,被她搀扶着回来还是第一次,值得永远铭记。
连她催促时不耐烦的表情都让他痴迷。
忍不住俯身,勾住她的脖子,摁在心口,闷闷地说了一句:“姐姐,你真好。”
这猝不及防的拥抱,让汤凤园头疼,想推开他,可他身上有伤。
不推开,又怕有人路过看见,只得反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胡同里带。
回到他家门口时,被踹开的门板子已经安了回去,多半是长霄做的。
这孩子一向贴心。
汤凤园伸手问他要钥匙,开了门,扶他上台阶。
胡同后面这一段地势低洼,下雨的时候,水会往玉湖那边流,所以这边的房子都垫了地基,不然会被淹。
台阶一共五层,宁峥嵘用没有受伤的腿蹦了上去,汤凤园感觉自己接了只兔子,到了房间里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
蹦啊,怎么不蹦了。
一把年纪的人了,幼稚得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算了,是她自己要送他回来的,他可没有开口。
只会装可怜!
心机男!
汤凤园扶他往卧室走去,没想到这小子存了歪心思,坐下的时候勾住了她的腰,把她一起带倒了。
她就这么华丽地扑倒在一个未婚中年艺术家的身上。
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将错就错,成全他算了。
可是不行,不行的。
她挣扎着想起来,不小心碰到了他受伤的右臂,痛得他嘶了一声。
只得赶紧拉他起来,脱了一条袖子,给他检查伤口。
是有点出血了,赶紧找来一包没拆的卫生纸给他摁住。
就这么坐在了他身侧。
炽热的目光笼罩着她,她明明知道,也只能当做不存在。
摁了一会儿,血止住了,汤凤园还是想走。
这次可没有碰到他,却被他直接握住了手,紧紧地扣住她的手心,不肯松开。
“别闹,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独身的女人不想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未婚的男人却坚持:“陪我。”
她还是想走,叹了口气,试图讲理:“陪了一晚上了。”
他开始锱铢必较:“只有三个小时。”
独身的女人无奈至极,再次妥协:“你到底想怎么样?”
未婚的男人得寸戒尺:“跟你结婚。”
独身的女人态度坚决:“免谈。”
“你好残忍。”未婚的男人只能示弱,“你就不该带我去医院。”
“是我的错。”
“补偿我。”
“你想怎么补偿?”
“跟我结婚。”
“......又来了。“
“那不一样,我说跟你结婚,等于我入赘,你不要,那就跟我结婚,正常嫁娶。”
“小宁,你值得更好的。”
“你就是最好的。”
“
别这样。”
“你自己说要补偿我的。”
“我也说了,结婚免谈。”
“不,你说的是跟你结婚免谈,没说跟我结婚免谈。”
“宁峥嵘!”
“我爱你!”
什么?汤凤园猛地回头,震惊过度,忘了回怼。
视线中,男人站了起来,视线纠缠在两人的手上,直到十指相扣,才勾唇轻笑:“姐姐,人生苦短,珍惜眼前人。”
汤凤园定在原地,任由他一点点走近,将她摁在怀里,低头覆面,深深亲吻。
然而理智与情感的拉扯,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完成。
就像早春的暖意,终究会被倒春寒拍散。
汤凤园推开了宁峥嵘,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宁峥嵘笑了,还行,这么多年了,终于亲了一口。
不容易。
汤凤园一整晚没睡好,值夜班睡觉的地方本来就不舒服,心里又反复与那一个亲吻纠缠拉扯。
以至于第二天回家的路上,毫不意外地感冒了。
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怕传染给小星星。
只得喊了一声:“栀栀,把我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我去招待所住两天。”
姚栀栀吓了一跳,赶紧出来问问怎么了,却见婆婆立马退出十米远。
“我感冒了,离远点,孩子小,传染了可不得了,你把衣服扔出来,等会我去澡堂泡个澡。”
姚栀栀不能顾此失彼,只得照做。
祁长霄听到动静,想出来陪她,却也被她拒绝了:“最近倒春寒,感冒的人多,你照顾好栀栀和孩子,特别是栀栀,她喂奶呢,感冒了也不能吃药,会很遭罪的,听话。妈没事,泡个澡喝点生姜水睡一觉就好了。”
祁长霄赶紧给她找了两块生姜,连带着红糖,跟衣服一起装进帆布包里,扔出了院子。
汤凤园一走,祁长霄便去了宁峥嵘家里。
这下真是.......
一个伤了,一个感冒。
他有点难以启齿,可是......
只得硬着头皮:“宁叔,我妈感冒了,怕传染给小星星,去了招待所??”
“我去照顾她,你赶紧回去。”宁峥嵘受了伤请了假,反正要在家里休息。
祁长霄很是过意不去,拿了钱给他:“我妈要是发烧,赶紧喊我,我送她去医院。”
“傻瓜,那你就不能碰小星星了,回去吧。有我呢。”宁峥嵘把钱收下了,他不差钱,只想让晚辈心里踏实一点。
祁长霄回去后,宁峥嵘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汤凤园泡完澡了,这才买了退烧药,去了招待所。
很快问到了汤凤园的房间。
汤凤园有点低烧,刚刚喝了生姜红糖水躺下,听到敲门声,昏头昏脑地开了门,看到来的是宁峥嵘,下意识就想关上。
没想到宁峥嵘手快,挡了一下。
这下好了。
汤凤园赶紧握住他的手,心疼不已:“你傻呀!”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宁峥嵘笑笑,提着药进来,把门关上。
汤凤园赶紧松开他的手:“我发烧呢,你回去吧。”
“我乐意,你管不着。”
“小宁!”
“姐姐,我四十了。你想让我孤独终老的话,你继续。也对,你有儿子儿媳有孙子,有人养老送终。至于我嘛,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随手就可以丢开了。”
“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就跟我结婚!”
“小宁,别这样,我年纪大了,也不能再生育了,你应该找个年轻??“
“又来了。”宁峥嵘笑着走近,故意用受伤的手臂圈住她,“年轻的关我什么事?姐姐,你也年轻过,我陪你一起变老,不好吗?”